安塔的手往外走。
“等等。”反应过来的安塔拉着德米特里先进她的房间,把那些虫子隔着一扇破木门锁在客厅里。
外面也已经开始乱了。她听见室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看来虫子的爆发绝不止他们这一个房间,
士兵们在走廊里脚步匆匆地走来走去,她听见频繁的枪声和惨叫声。
在更远的地方,德米特里听不见的地方,她听见走廊里传来的喊声:“快找血包!"“找血包啊!”那些声音越跑越远了。现在走廊里只剩下密集的脚步声。
安塔有进门后反锁宿舍门的习惯,这次她也确认自己锁了门。但她有些担心士兵们敲门进来怎么办。
因为毕竟好几个士兵都知道,她这里有一个“血包”。房间里待不下去了,但是基地里也绝不是安全的地方。安塔把德米特里推进房间,拎着包神速地打包物品。
实际上,因为她早早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东西基本都打包好了。剩下要打包的东西也很少,装了一个本子,一些食物,一瓶水,两把手术刀揣兜。他俩坐在单人床上屏住呼吸听外面走廊上的动静。
等走廊里确认安静没有脚步声后,安塔把包丢给德米特里,德米特里立刻背上包,两人躲着客厅里的虫子,往门口退。
德米特里抓着一把凳子像防暴叉一样顶着客厅里的虫子,安塔拿钥匙在前面开反锁的门。
她刚出门,迎面就是一道红光闪过,一柄消防斧迎面朝她劈过来,
——有人埋伏在她门口!
——等着要杀她!
他怎么配!
——她怎么又要死了!
她的脑子转得很快,转瞬间就是三个念头闪过,而她的四肢却显然没那么快,只好眼看着那把血红色的不知砍过多少人的消防斧朝着自己的脖子招呼过来。突然,她肩膀一疼,德米特里把她撞到一边,叫她摔了个狗啃泥。
下一秒,那柄用了十成十力气的消防斧就砍中了了德米特里的肩膀,几乎要把他钉在墙上。
安塔从地上摸回她摔到一边的眼镜,扭头就看见德米特里正和那个拿着消防斧的士兵争夺着斧子,疼得直抽气。
鲜血一下子从他肩头的伤口奔涌出来,把身上的作训服染红了一半。
安塔的心揪了起来——她一个没学过医的医生,花了那么久兢兢业业,才看得七七八八的伤,一下子就被一个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霍开这么大的口子。
那个士兵看见血,却突然一下子更加兴奋了起来,赤红着眼睛,甚至伸着舌头要去舔。他扭动着手里的消防斧,希望能让伤口开得再大点,而德米特里只剩一只手还能使上力气……安塔的血一下子涌上了脑门。
一道银光闪过,半声惨叫发出,一阵血雾在空中飞舞。
那个上兵似乎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他看见漫天纷飞的血雾,还以为是别人喷的,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嗬嗬地呼吸着,却吸不进任何空气——他的脖子被整个切开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安塔手里,一把薄薄的手术刀上滴落一滴鲜血。
德米特里趁机一脚踹开对方。
——为了自己后半生的生活质量,他刚才一直都没下脚去踹对方。毕竟自己虚弱的双脚还在恢复期。
安塔蹲下身去摸对方的脉搏。
德米特里看着她干净利落的手法,十分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当年。时隔多年,德米特里其实已经对当年的很多事情事情都印象不深了。
但他一直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安塔的时候。
那时候是秋天,但是那年天气反常地热,一场雷暴雨酝酿了很久却不下,空气中充满了窒闷的气息。
五十五中学生物医学院,灰白色的教学楼里,一年级的学生们蝗虫一样从教学楼往外涌动。
就在那个时候他看见的安塔。
别人都在趁下雨前赶紧回家,她却提着一瓶水往教学楼里走。她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剪着齐耳的短发,带着金边眼镜。学生们快步从她身边绕过去,冲向校门口。“那个是谁?”他问身边的小弟。
“那个啊,我们医学预科班的,A+级精神力。有点变态。”
“变态?”
“据说是特招进来的。从来不和人来往。我们第一节生化实验课,解剖课杀兔子,别人都不敢动手,她一刀下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德米特里看过去。
那个身影已经走进了教学楼。德米特里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见安塔正在摸对方的脉搏。
“他死了。”她说。
她把染血的手术刀在对方身上擦干净,重新收回白大褂的口袋里。
她站起身,向他走过来。
而就在此时,地上的尸体的眼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