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苏杭练了会儿瑜伽,出了些汗,洗完澡出来,恰好手机响,就像知道她全部的行程似的。
她解开干发帽,微卷的黑色长发倾泻于肩头一侧,拿起柔软大床上的手机,坐到梳妆镜前时,正好听到靳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问她:“手机电充满了?”
俞苏杭微微一笑:“下午去见客户,没看手机。”
靳寻:“姚爱芳?”
俞苏杭说:“恩,婚纱有些细节需要改动。”
靳寻:“她五十几岁的人,也不是第一次结婚,搞这么多动静,吹毛求疵。”
俞苏杭扶额:“有这么说自己妈的么?”
靳寻似乎笑了一下,不大真切,说:“姚爱芳的事,你先放一放。”
“怎么?”
“没什么,就是替你接了一笔单子。”
俞苏杭沉默片刻,略有些无奈,说:“当初开店的时候,你答应过不插手店里的生意。”
“生气了?”
俞苏杭没答话,说:“下次别带女人来家里,小奕看了不高兴。”
“是小奕不高兴,还是你不高兴?”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靳寻笑了一下,说:“真不可爱。”
俞苏杭也扯着唇角微微笑了笑,说:“你觉得你把陌生女人往我家里带,我会很高兴?”
靳寻:“她可不是陌生女人。”
“我认识的?”
“你将来的客户。”靳寻说,“她最近准备结婚,指明婚纱由你来设计,我今天带她来跟你见面。”
“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俞苏杭有丝不悦,婚纱店里的生意,从未由靳寻出面去接洽。虽说店是靳寻给她开的,可这些年来,店里业务一直是她打理,他从不干涉。
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靳寻说:“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你不在家,打你手机也没人接。”
“惊喜?”
靳寻:“想帮你完成梦想。”
俞苏杭莞尔:“你已经帮我实现了梦想,我有自己的婚纱店,可以设计自己的品牌。”
“还不够。”他顿了一下,说,“给这位客户设计婚纱,有助于打开你的品牌知名度。”
俞苏杭:“我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状态。”
靳寻:“可我想看到你成为一线婚纱设计师。”
俞苏杭见他似乎笃定了主意要她接下这个客户,便没再多说无用话,点了下头,又意识到靳寻此刻是看不见她的,便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见个面?”
靳寻:“你不问问客户信息?”
俞苏杭:“你都帮我安排好了,还需要我问什么吗?”
“她是名影星,范梧桐,你应该不陌生。”
俞苏杭怔愣住,但只是片刻,片刻后她轻唤了一声靳寻的名字,靳寻问:“有什么问题么?”俞苏杭摇摇头:“没有,范梧桐那里,你找个时间帮我约一下。”
电话打完,俞苏杭将手机放去一边,拿起吹风机吹发,那温暖的风带着聒噪的声音,从她发间温柔穿过,却恼烦了她的心神。关上吹风机,周遭静成死水,她寂寂看着镜子里的女人,一张白皙瓜子小脸,远山眉舒扬含黛,眼眸定而有神,清秀而长,红唇齿白,是温婉的长相。她眼神渐渐有些模糊,朦胧中,她似乎看见了另一张脸,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轮廓,是十年前年轻的她,那时,她眼神还是俏皮乖娇的,像点点星辰。
只是现在,那星辰陨落了,将所有淡淡光芒都揉碎在她眼里,死寂沉沉,没有了光。俞苏杭轻抚了一下自己的眼眉,那是个没有血没有肉的空洞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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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嘉暮今天在学校又被语文老师喊去办公室,接受了一场思想和道德上的洗礼。原因是继上次《我的梦想》之后,钟嘉暮又写了一篇名为《我的偶像》的作文。
班上的同学,有把雷锋视为偶像的,也有把爱因斯坦视为偶像的,钟嘉暮的同桌在作文里更是把语文老师捧为了偶像,钟嘉暮静静地看着同桌装逼,觉得自己似乎学到了某种新技能,于是他大笔一挥,钟声就变成了他毕生的学习榜样。
他希望奶奶可以把他的作文拿给钟声看,那样或许钟声会对他友善一点,不再讨论他的体型问题。钟嘉暮在作文里把钟声塑造成了一个伟大的人物:他的叔叔是个超人,一生都在为拯救世界而战斗。他的叔叔是个英雄,打跑了入侵地球的火星人。他的叔叔还是个天才,发明了哆啦a梦和时光穿梭机。
总之他的叔叔是个金光闪闪牛逼哄哄的大人物,他要以学习叔叔为荣,以违背叔叔为耻。以叔叔的思想为指导思想,以叔叔为中心,叔叔是天,叔叔是地,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
语文老师教育钟嘉暮小小年纪不要学人家拍马屁,结合上次的作文,她合理怀疑钟嘉暮从他叔叔那里学到了不好的思想,作为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她认为很有必要跟钟嘉暮的父母谈一谈。
“然后我就跟老师说,我爸爸妈妈去了马尔代夫,还没回来。”kfc里,钟嘉暮一边吃着全家桶,一边把今天早上的事讲给俞苏杭听。吃完一块吮指原味鸡,他舔舔手指头,喝了一口可乐,说,“然后老师以为我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