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也不是好女人。
回去路上,俞苏杭坐在靳寻右边的副驾座,一直琢磨他这句话。
她想,十年不到的时间,自己竟变成了这番模样。
十年前的俞苏杭认为自己是个特别幸运的人,家境好、长相好、心地好、学习好、人缘也好,名副其实的五好学生。父母宠她,哥哥宠她,就连邻居家的钟声也宠她。
她那时的名字还叫“苏杭”,跟俞家人没有一丁点关系,跟贫穷还不沾边。
高三暑假前,她一直是苏家父母的乖巧女儿,苏宇的淘气妹妹,钟声屁股后面天天想着“篡位”的小跟班。
在一切美好与真诚戛然而止前,她最喜欢在钟声面前念叨的一句话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老大的跟班不是好跟班。
钟声曾经也问她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谋权计划,苏杭信誓旦旦:“跟班、女友、老大,三步走。”
钟声笑:“美人计?”
苏杭龇牙咧嘴目光炯炯:“窝里横!”
钟声这时候会捏一下她脸上的肉,说:“丫头,你是个好丫头,咱不能当刁民,野蛮。”
要苏杭说,野蛮的人是钟声才对。
那天雪下得不算大,却也绸缪缠绵,除却里头的冷意,是温柔缱绻的。
苏杭气哼哼从火锅店出来,细腻的雪籽落在她睫毛上,从店里的热气到外头的冷冽,没有过度的两个世界,冻得苏杭够呛。
“你太过分了!好好的同学聚会都被你搅和了!”她愤愤不平地对身后紧跟着她赶出来的钟声说。
钟声一把扯住苏杭的胳膊,好看的脸上也是怒气未消,拧着一双锐利的眉,漆黑的眼淌着澄澈的不悦,生气时像冬天夜里最尖锐的焰火,要撩烧起整片星空。
苏杭明明郁着一腔的火气,却不争气地看钟声看定了神。就只听得耳边萦绕着他的声音:“你同学聚会,他霍桐正凑什么热闹?你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他是我哥同学。”苏杭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已不如刚才硬厉,逼着自己撇过头,不去看钟声那张脸,重新狠了狠腔调,说:“也是你同学!”
“去他大爷的!老子没他那么不要脸的同学!”他嚣张跋扈,许是唇红齿白,脏话饶舌,平白恣生出几分旖旎意味。
苏杭在雪影下冷得要打颤,愣是硬着头皮跟钟声对峙:“他怎么不要脸了?”
“朋友妻不可欺,他连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说他不要脸那是给他面子,关爱脑残。”
“他做什么了?他就给我倒了杯热水,怎么就变脑残了!”苏杭觉得钟声不可理喻。
钟声唇畔溢出一声讥讽:“献殷勤。”
“钟声!你简直——”
她话只说到一半,钟声却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低头以强势的姿态封住了她的唇舌,他的温柔,他的炽热,他的执拗,他的恣意,夹着雪的干冷,全都融化在她唇舌之间,这是她的第一个吻,霸道的,野蛮的,突如其来,始料未及。
钟声舔了舔唇边残留的她的温度,似笑非笑,专注又懒散地看她:“简直什么?”
苏杭一张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想把自己埋在地下,却又觉得自己整个心魂都飘在云上,说:“简直老套。”
他扒拉下她脑袋上的乳白色绒帽,遮盖住她整张脸,说:“能不撒谎么?”
苏杭的脸在帽子底下红成番茄酱,帽子挡着,她看不见钟声,于是理直气壮地伸手去拉钟声的手,钟声说:“咱能不能别耍流氓?”说完反扣住她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体贴,一点也不像他倨傲跋扈的外表,苏杭在帽子底下咧着嘴笑,说:“阿声,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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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梧桐仔细观摩钟声的手,纤白如玉,十指修长击键如飞,忽而就抬头问他:“钟声,你以前学过钢琴没?”
钟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很快视线又重新回到极薄白金笔记本屏幕上,冷不丁问了她一句:“范梧桐,你冷不冷?”
范梧桐愣怔了一下,她此刻穿一件剪裁精致的白色小礼裙,一双修细笔直的长腿被全透丝袜紧紧裹住,外面只披了件亮绿色秋装外套,与同颜色的细跟高跟鞋搭配出早秋风情,与这时的深冬着实不甚相符。
钟声的办公室里虽然开着中央空调,但他似乎不习惯太过温暖的环境,温度打得有些低,不过范梧桐出道这么些年,也练就了一身御寒的本事,她冷,却也不太冷。范梧桐笑了下,放下手中的杂志,把椅子往前面拉了拉,半个身体趴在那张宽大深沉的暗黑色办公桌上,与钟声面对面,撒着娇说:“我要是冷,你会不会把衣服脱下来给我披上?”
他也没看她,只是唇角挑了一抹淡淡的讥笑,说:“我也怕冷。”
范梧桐心头拂过一丝浅无痕迹的失望,却又觉得他的回答着实在她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好失望的,毕竟,她前些日子闹出了割腕的荒唐事,他也只是无动于衷地把她抱上救护车,大冷的冬夜,也没见他给她披一件衣裳。
这个男人,心里冷,眼睛也冷。
范梧桐曾经有段时间被经纪人逼着看张爱玲的书,说是培养气质,说实话,她真读不进去,唯独一句话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