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南絮垂眸,看着手中的红莲花出神,最后把剪子和红纸收进了篮子里。
起身拂去了裙摆上沾染的纸絮,时南絮提起裙摆迈过门槛,“走罢,随本宫去看看是何事。”
还未接近景行宫,就能够看到不远处攒动的人头,隐约还能听见仆从们的惊呼声。
时南絮走近了些,踩上了一方青石,想要看清楚景行宫门前的情况。
一抬眸就正对上了萧北尘雾气弥漫的黑眸,像是在清水里泡透了的墨玉珠子。
他的睫毛生得随了他母亲胡姬,有胡人的特征,低垂时黑沉沉地压下来,似乌云一般。
时南絮就看着他蜷缩在地上,竭力护着怀里的什么。
明明穿着轻薄白衫的少年皇子已经被打得脊背处都印上了血痕斑斑,却拼尽全力地蜷缩起来,想要在怀里营造出一个安全的环境。
而踢打着他的人,正是萧宸阳。
时南絮还从来没有看过萧宸阳这般暴怒的神情,脸色紧绷着,额头甚至隐约显出些青筋。
德妃的仆从到底也不敢真的上手阻拦他,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无济于事。
他还是能够一脚接着一脚地踹向萧北尘瘦削的脊背。
突然,一个雪白而毛茸茸的脑袋从萧北尘的怀中钻了出来,它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萧北尘下颌处的血迹。
然后萧北尘一把将它的脑袋按了下去,生怕伤到它。
隔着几步距离的时南絮看到那只猫时愣住了。
通体雪白的尺玉猫,正是那夜闯入凤梧宫的小东西,居然是萧北尘的猫?
无论时南絮掩藏在多少人身后,萧北尘总是能第一眼看见她。
青石地面上躺着的少年被打得都有些奄奄一息了,唇角溢出血色,仿佛给他苍白的唇瓣抹上了一层秾艳的口脂。
有几滴血不可避免地掉落在了雪白猫儿的毛发上。
就在萧北尘眼看着就要被打到失去意识之际,佛堂的门开启了,走出来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
发髻只是简单地盘在脑后,随意赞了一支乌木簪子,就连衣裙都是暗青色的,外罩素色纱衫。
女子面容温婉和善,看着就让人难以生出戒备之感。
“二皇子,为何一早便来了本宫殿前,扰了本宫佛堂的清净。”德妃是周家的嫡长女,周家手握重兵,出身高贵,是昔年京中有名的将门淑女。
是以她一开口,原本还乱糟糟的众人,瞬间安静了。
就连萧宸阳也不得不低头。
萧北尘口中弥漫着血的腥甜味,却匍匐着爬到了德妃跟前,终于拿出了怀中哀哀叫着的小猫,“德妃娘娘,求你救救它。”
眼前的少年,生了一张似玉般无暇的俊俏脸蛋,此刻神情哀戚,显得那双桃花眸格外地夺目,还沁着泪光。
如何能不叫人心软,德妃自然也是不例外。
德妃弯下腰看着他怀里的猫,一双后腿无力地耷拉着,可见是被打伤了。
萧北尘跪在德妃面前,头紧紧地贴着冰凉的青石砖面,羽睫半阖,掩去了眸中沉沉的杀意。
他本想着自己一人受重伤便可,未曾想怀里的猫儿格外通人性,本来趴在墙头休憩晒太阳,看着自己被萧宸阳辱打,便跳下来想要挠人,可腿却被直接打伤了。
萧宸阳的贴身侍从给他顺着气,好一会他才冷静下来,眸含凶光地看着做出楚楚可怜姿态的萧北尘,“回德妃娘娘,是这厮惹恼了本宫,至于缘由,本宫便不多言了。”
在德妃面前,萧宸阳自然不好再放肆,不然若是惹来了父皇,少不了一顿责骂,更是心堵得慌。
萧宸阳俯身,笑着对跪在地上的萧北尘说道:“来日方长,皇弟。”
回应他的,只有萧北尘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
放下了这句话,萧宸阳便领着宫仆拂袖而去。
看了一出闹剧的时南絮只觉得愈发不安了起来,不由得握紧了自己搭着的愠香的手。
如今众多宫人在此,她也不好作出什么举措.......
愠香看出来时南絮的脸色有些苍白,轻声问她:“殿下,我们回宫罢?”
时南絮颔首,算是同意了愠香的提议,快步离开了景行宫。
一直到在凤梧宫寝殿里坐下,饮了杯清茶,时南絮才平静下来。
自然她也没有看到在自己离开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德妃命人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萧北尘带回了宫中,还特地请来了御医,把那只猫儿也好生照料着了。
无人知晓是什么缘由,景行宫的众人只知晓今日的娘娘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天气晚来秋,当夜,整个都城下了好大一场雨。
正被梦魇着了的时南絮忽然被一道惊雷给惊醒,猛地坐起来,额间已是薄薄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