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楹不敢置信地抬眼。 即便是他当真有戒律在身,也大可以早些与她说清楚。 方才她站在东宫殿前的时候,他分明就可以告知自己今日他有戒律在身,而不是已经到了现在这般地步,不急不缓地说起今日是朔望。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明楹此时坐在他身上,这般委实可以说得上是意乱情迷,她比谁都知晓傅怀砚此时的境况。 相碰的热意一寸一寸地溯洄而上,傅怀砚这个时候也绝对是谈不上好受。 可是却又在这个时候止住,甚至将刚刚褪下来的檀珠都重新带回手上。 恰如从前那般霁月光风,清心寡欲的模样。 明楹倏地从他身上站起,正好踩中了刚刚掉落的棋子。 刚刚昏聩而又处处蔓延的情动恰如此时散落一地的棋子一般,处处都在彰显着方才的意动。 明楹没有看他,只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掌心,“那既然如此,今日我也不打扰皇兄了。时候不早了,皇兄早些歇息吧。” 傅怀砚也站起来,稍稍逼近,方才耷拉的寝衣有些滑落。 他指间缠绕着檀珠,俯身过来问道:“方才对弈之时皇妹突然……”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下,声音稍低,“说说,现在让孤怎么早些歇息?” 方寸不让,得寸进尺。 明楹咬着自己的下唇,别过脸去。 她想了片刻,然后又抬起眼睛看他,“皇兄既然有戒律在身,现在问及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她说起话来胸腔略微起伏,分明被人欺负得狠了的模样,却又勉力装作镇定自若,“皇兄知晓我的所求,却又没有提前告知今日要戒欲,现在能不能早些歇息,或者是不是难受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眼中带着水汽,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其实也因为自己湿漉漉的眼睛,显得有点儿气势不足。 好像是一只毛发蓬松的狸奴,张开爪子在面前威胁,虚张声势地恐吓着自己面前的人,好似轻飘飘地在傅怀砚的心上挠了一下。 他思及此,倏然轻笑一声。 傅怀砚轻描淡写的碰了碰她的下唇,问道:“所以,皇妹现在是气恼了?” 他手指扣上明楹的手腕,“不会是因为……孤方才没有继续吧?” 其实谈不上是扣住,只是松松垮垮地压住,指腹碰着明楹裸露出来的手腕。 他分明在曲解她的意思。 “傅怀砚!” 这样被他步步紧逼的境况让明楹忍不住唤他的名讳,在对上他从容的目光之时却又敛住,手指攥紧。 他这般慢条斯理,不过是觉得万事皆在她掌握罢了。 自己这般气恼,反而是正中他下怀。 明楹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反问道:“那我若说是又如何?皇兄现在身有戒律,戒断色-欲,就算是想如何,也不过是有心无力罢了。” 她这样不避不让地看着他。 傅怀砚心知她这是激将,却还是忍不住喉间上下滑动了一下,从他的角度看着她,能看到她身上乱掉的衣裳,散落的发,还有轻微起伏的胸腔。 傅怀砚没有再看下去,只是将手指抵进明楹的指间,与她十指相扣。 俯身靠近她的颈侧,“有心无力?皇妹若是想的话,孤也不是不能帮你。” 他说出口的话暧昧,与她相碰的地方却又仅仅止于指间,并未碰到任何其他的地方。 傅怀砚手上稍微用了一点儿力,明楹手腕动了一下,却又丝毫都没挣脱开。 帮什么,怎么帮。 话中的意思分明,因他喑哑的声线,又多了些许旖旎。 明楹来到东宫之前,就曾经想过自己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境况,或者无非就是与他再度荒唐一次罢了,自此之后,若是可以相安无事就是最好,无论自己日后去往哪里,都不会再与他有任何关系。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的所求没有达成,却又还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境况。 进退不得,引火上身。 “现在难受的不应当是皇兄自己吗?”明楹索性破罐子破摔,“皇兄现在与我在此纠缠,逞一时意气,也不过伤己身罢了。” 傅怀砚倏地挑了一下眉,并不恼怒,“皇妹这般关心孤的身体?” 他将猎物逼至绝境,却又没有杀心,只是从容地观察她此时的失措。 明楹沉默片刻后,稍稍抬眼回道:“自然关心。毕竟皇兄与我之间还有诺言未应允,何况日后我嫁与他人,社稷安定,还需仰仗皇兄身体康健。” 嫁与他人。 她现在与他十指相扣,片刻之前又是意乱情迷的境况。 到这个时候,她还是忘不了要另嫁他人。 傅怀砚素来高高在上,纵然是从前被显帝暗中打压,在边关濒临死境,九死一生,也从来都没有觉得有如此颓然的时候。 他松了手,转而从一旁的酸梨木桌上拿起一个小巧精致的金色步摇,“皇妹知晓这是什么吗?” 金色的步摇在傅怀砚的指间,明楹一愣,突然想起这是之前自己在东宫的时候遗留下来的首饰。 那日她太过思绪芜杂,宴席上的首饰也不是自己常戴的,只想早些离开东宫,是以什么时候遗落了这只步摇都不知晓。 她有点儿不明白傅怀砚此时为什么问及这个,刚想接过来的时候,傅怀砚倏然抬高了一下自己的手。 明楹没有反应过来,堪堪止在他的身前。 傅怀砚生得极为高挑,步摇被他抬起,自然不是她可以拿到的。 明楹方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现在因为他拿着之前的那只步摇,那日东宫的记忆去而复返,她才恍然想起,现在傅怀砚身上穿的锦白寝衣,正是她那日在东宫穿过的。 因为被自己穿过,所以这件寝衣上也沾染了自己的味道,与他身上的檀香味交织在一起,带着旖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