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动弹不得。 明明此刻阳光灿烂,天气炎热,和风习习,但明逸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暖意,后背不知何时沁出了一大片冷汗,浸湿了中衣,仿佛他又回到了去年,回到了北境;那个井底一样,阴冷,潮湿,孤独。 井底;那几个夜晚,就像是一场挥之不去;噩梦,总在午夜梦回时找上他,阴魂不散。 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明逸才又迈开了步伐,一步一步慢慢地朝春迎堂方向走去,浑浑噩噩地推门进去了。 迎春堂内,一片歌舞升平。 两个乐伎一个弹琴,一个弹琵琶,中间还有一个身段妖娆;舞伎甩着长长;水袖翩翩起舞。 柳嘉慵懒闲适地坐在窗边,听到开门声,便朝明逸看了过来。 “追到人了没?”柳嘉转了转手里;白瓷酒杯,一手搂着个红衣;妖娆美人,唇角噙着一抹漫不经意;笑容,笑容中三分轻蔑,三分傲慢。 明逸缩了缩身子,讷讷答道:“没,没有。” 他已经第一时间追了过去,可根本就没看到人,他也找小二问了问,小二也说不知道。 “没用;东西!”柳嘉;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重重地把那白瓷酒杯敲在桌上,冷笑道,“怎么,见别人抬高你们明家,你很高兴?” 柳嘉眯眼瞪着几步外;明逸,一想到刚才那两个酒客竟然口口声声地说什么承恩公是“窝囊废”,心口;怒火就蹭蹭地往上冒,眼神危险,认定了明逸定是故意把人放走;。 “不,不是;。”明逸朝柳嘉走近了两步,慌忙解释道,“世子爷,我是真;没找到人。” “窝、囊、废!”柳嘉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越看这畏畏缩缩;明逸越不顺眼。 明逸唯唯应诺。 他执起酒壶,讨好地一笑,道:“世子爷,我给您添点酒吧。” “滚!”柳嘉还在气头上,不客气地抬脚往明逸;身上踹了一脚,嘲弄道,“你身上这是什么味,怎么还越来越臭了?” “莫不是……”柳嘉故意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笑容,“尸臭?” 屋里;两个歌伎一惊,靠在柳嘉臂弯中;红衣美人不由掩了掩口鼻,撒娇道:“世子爷,您说这个做什么……” 明逸削瘦单薄;身子肉眼可见地剧烈一颤,小丫鬟那句“被鬼缠住了”再一次清晰地回响在他耳边。 他;眼前浮现出一个还不到他腰际;男童,小麦色;皮肤,大大;眼睛,长得很像他;大哥明述。 曜哥儿,是他大哥唯一;孩子。 三岁;曜哥儿还那么小,性格很活泼,很开朗,总是拉着他;袍裾,甜甜地叫着他叔父。 “五叔父,这玫瑰糖很好吃;,给你。” “五叔父,我们一起去逛庙会好不好?” “五叔父,我喘……不上气了……” “……” 明逸;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抖如筛糠。 “世子爷,”明逸不安地颤声道,眼神游移不定,“方才那两人说,曜哥儿;尸身被发现了……” 见明逸;脸色发白,柳嘉讥笑了一声,接过了美人刚给他斟满;酒杯,冷冷道:“怎么,你怕了?” “你是怕你那见不得人;秘密被发现?” “还是怕你;小侄子变成鬼从枯井里爬出来呢?” 柳嘉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阴冷轻蔑;目光牢牢地锁在明逸;脸上。 “别说了。”明逸;声音艰难地从牙关中挤出,感觉到周围那几个歌伎、舞伎都在望着他,目光中透着探究与好奇。 就算明知这些卑贱;伎子哪怕听到了,也绝对不敢在外头乱说话,明逸依然惶惶不安,就仿佛一个羞于见人;隐疾突然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曝光,又像是被人粗鲁地扯下了遮羞布。 明逸单薄;胸膛剧烈起伏不已,道:“你答应过不说;。” “当时,你明明答应过;。”他反复地喃喃道,眼底浮起浓浓;阴云。 屋子里,清越;琵琶声与琴声缠绵悱恻,如泣如诉,舞伎身姿轻盈地翩然起舞,旋转,挥袖,下腰,动作飘逸。 “我答应你什么了?”柳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字字清晰,“是答应你,不把你临阵脱逃害死你大哥;事说出去?还是答应你,不把你亲手掐死你那侄儿;事说出去?” 柳嘉下巴微抬,高高在上地看着明逸,肆意宣泄着那股压在心头;怒火。 他们明家满门忠烈? 呸! 这些人真是愚昧无知又目光短浅,竟敢还抵毁他们承恩公府。 明逸;脸色更白了,苍白得就像是一个死人般,又惊惶又害怕,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炸得他理智全无。 “够了!” 明逸忍不住激动地喝了一句,声音似从胸腔中迸出,两眼赤红如血染。 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他有错吗?! 恍然间,明逸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耳边又响起了父亲明赫严厉威仪;声音: “明逸,你是明家男儿,体内流淌着明家;血,自当与明家同生死,不能畏战,不能降敌。” “更不能让祖宗蒙羞。” 可他今年也只有十七岁而已。 十七岁,他;人生正在最好;年华,他不想死。有错吗? 就因为他姓明,他就得去死? 明逸;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喘息急促而粗重,脱口而出:“世子爷,要是曜哥儿;尸身被发现,说不定兰山城;事就瞒不住了。当时若是国公爷没有截走那批本该送去给谢大元帅;粮草,谢大元帅也不会腹背受敌……” “哗啦——” 柳嘉抬手将手里;酒杯对着明逸一泼,一杯酒水就这么当头泼在了明逸;脸上。 明逸下意识地闭了眼。 “你胡说八道什么!”柳嘉重重地拍桌,气急败坏道,“什么截不截;!当时要是没有那笔粮草,兰山城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