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并未交代这一切因何而起,似乎只想给他们展示最惨烈的片段。
道符纷飞,疾风皱起,接连不断的天雷却灭不掉一波又一波的恶鬼,它们像是冲锋陷阵的阴兵,只为绞杀两个穷途末路的天师。
忽然,罗漾他们发现在那荒野深处,鬼火摇曳的尽头,有一个身影浮动,挺拔威严,宽袖低垂,仿佛来自黄泉地府的判官,冷冷注视着坟地发生的一切。
他是谁?这些恶鬼背后的操控者?还是等着收魂的阴差阎罗?
然而深陷困境的张道简和李楚歌却没机会发现那局外人,因为远处的张怀村燃起火光!
“村里出事了……”张道简瞬间忘了正在吟念的法咒,大脑在那遥远的不断蔓延的火光里一片空白。
那里是他的家,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宗族长辈,有对他最好的姑姑,有满村喊他小神棍的男女老少。
李楚歌燃咒请来东南西北四方雷神,在恶鬼的层层包围中劈开一处缺口,为几近绝境的局面挣得一口喘息。
张道简愕然望着天上聚来的四方祥云,惊诧于李楚歌的道法居然不知不觉间已如此优秀。
他以为师弟是为逃生劈开一条活路,却听见背后人说:“你回去看看。”
李楚歌原地未动,只催着张道简走:“要是村里真出了什么事,你现在不去会后悔一辈子。”
张道简当然想回去,心已经被村里的火光揪起,但不可能留李楚歌一个人在这里面对层层恶鬼:“我们一起走!”
“这些东西会追着我俩一起进村,”李楚歌极度冷静,“必须有个人在这里牵制它们。”
张道简:“那就我留在这里,你回村去看!”
李楚歌讥诮:“村里都死光了我也不在意,你放心交给我?”
下一秒,他又换了语气,带点示弱,带点委屈:“我都能请来四方雷神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等师父知道是我以一己之力解决了它们,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这是向师父证明我的绝佳机会,阿简,你让我一次。”
张道简让了。
罗漾看着冲进远处火光的年轻天师想,这应该是他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木雕落在坟地,旅行者们无从窥见张怀村的景象,只能从两年后的今天推测,村里应该没什么大事,景区里也无大面积火灾重修的痕迹,恐怕这只是一场调虎离山。
因为就在张道简冲出包围圈后,李楚歌这里的光影也断了。
旅途投射没有让他们亲眼目睹李楚歌如何死亡,甚至连鬼火深处那个身影都一直缥缈而模糊。
待到光影变幻,已是葬槐山,高高垒起的木架上一具尸体熊熊燃烧,凭虚道人立在前,静静送徒弟最后一程。
光影那边,是狂奔而来的张道简,他似才从张怀村赶回,一路跑上山,跑得人都快废了,却还是没见到师弟最后一面。
“我一察觉你们有难,便赶下山,却还是晚了一步,”
凭虚道人哀然一叹(),
“?()_[((),
你有什么火,就冲我来吧。”
张道简缓缓摇头,火光烫得他眼睛疼,他却死死看着,不肯眨眼:“与师父无关,是我没保护好师弟。”
一老一少就这样守到日落。
木架烧尽,尸体成灰。
凭虚道人才幽幽道:“你不想问我,既给你师弟收尸,为何不留个全尸土葬,非要烧掉吗?”
“师父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张道简似乎接受了现实,然而当他问出下一句,声音却颤得厉害,“阿楚……定是被那些东西伤得面目全非了。”
所以师父才赶在他回来之前就烧掉,怕他看了崩溃。
凭虚道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说:“身体的消亡并非生命终点。”
张道简内心震动,猛地看向师父:“什么意思?阿楚没死?”
凭虚道人:“烧掉他的身体,就是要让他的魂魄自由,野鹤般云游四海,待到机缘成熟,自会归来。”
罗漾、于天雷、武笑笑看到这里,简直想冲进光影里摇醒两年前的张道简,别信,你师父哄你呢,李四的魂魄哪有自由,在地府里当阴差给鬼王打工不要太辛苦,还会有其他阴差同事来抢你的鬼魂,恶性竞争!
可罗漾一时也无法确定,凭虚道人是知晓内情却欺骗徒弟,还是他也半桶水,对阴间事并不知,信口胡来权当安慰。
光影里的张道简却对此深信不疑,坚信着师弟终有一日会回来。
他同凭虚道人一起将李楚歌的骨灰撒进山下最深的河流。假以时日,它们会随河流汇入大海。
这么看来,初见时张道简对罗漾他们说的“师弟云游四海去了”,在物理层面上,属实。
不过有一点,按照骄虫说法,他们所有看见的光影理应是“骄虫木雕”的视角,那现在木雕落在坟地,怎么会有葬槐山上烧李楚歌尸体和后面的骨灰撒河流?
罗漾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投射的最后一段光影,竟然只有凭虚道人。
他踱步进入张家老宅的供奉室,给刘衍大将军的神位恭敬上了三炷香,而后从怀里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