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微微曲起,抓住修的手。
两只手触碰时,沈白心中不知来处的莫名胆怯几乎要生根发芽。
沈白握着修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感觉修肯定感觉到了,但他顾不得这么多,缓慢却坚定地将修的手拿了下来。
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任由他动作。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降临在悬停于上城区的直升机中。
待在驾驶位上的副官咬着烟,仰起脖子吐出一口烟。
搭载着六发弹头的战斗直升机红灯闪烁,将三人的身影都披上鬼魅的红影。
副官微微抬手,飘入点火机的一点细微火光骤然凭空消失。
直到直升机内再次黯淡下来,一切都是无声的。
半晌,沈白感觉自己需要说话了。
第一次由修打破寂静,第二次必须由他来了。
尝试了好几次,沈白终于找回声音,干涸地吐字出声,刻意避开修的那几句话。
“我觉得,这可能比流血还要残酷。”他干巴巴的评价了被说为“不流血”的战争。
修没有说话。
沈白没有低头,但也不看修,直直注视着修身边的窗户。
被窗户囚禁的那片夜空竟然点缀着六颗星星。
一点衣角落在沈白视野角落中。只要他微微转动眼珠,就能看见黑发男人的表情。
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呢?
沈白不受控制地想知道。
为什选择他?
沈白不受控制地想知道。
即便他没有参加第一场考核,只是中途踏入第二考核场,没有任何成绩,只是从那片雪原活下来了。
他走出代表着考核的祝捷门,修便携着副官站在大片阳光照耀的广场上等待他了。
露天的广场地砖交织着北境的雪山与重叠宫殿,十二根罗马柱合围着灰白砖石,大片青绿草地环绕着广场。
所有九死一生的孩子都在走出祝捷门时对军团长俯身,将右手放在左胸口致忠礼,带着欣喜与激动的心情相互拥抱。
只有沈白一出门,便被军团长走近俯下身抱住。
他得到了一个只属于他的鼓励,军团长的手隔着单薄手套安抚般拍了拍他背,长发落到他脸颊边,声音都是轻柔的,说“做的很好”。
“……当然。”男人如同记忆中般低沉的声音骤然唤醒沈白的心神,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对上修的眼神。
军团长侧身靠着机壁,脸上的表情依然恬淡而镇静。
修看着沈白,依然耐心地掰碎信息递给他:“这场战争会带走一些东西……我们正好省时间自己挑一遍。”
沈白沉默着。
过了一会,他终于不准备忍耐了,将自己好不容易转过来的话题带回来。
“你知道我是怎么通过考核的。”沈白低声道,睫毛轻轻颤动。
他停顿了一会,“只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让这么多贵族都过来?”
修似乎带着疑惑嗯了一声。
军团长缓慢地转过视线,不带感情的看了一会沈白,微微侧头。
“我的孩子……我不清楚你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
他叹了口气,黑色的瞳孔缩了一缩,带着手套的右手敲了敲身边的花边小桌。
下一刻,令沈白熟悉的紧迫感再次捏紧了他的心脏。
沈白下意思绷紧背部,眼神如同自动防御般冰冷起来,流动的精神力探出触角蠢蠢欲动。
欺负了一下小孩的军团长似乎轻笑了一声,沈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不,他的耳朵绝对没有问题。
因为修紧接着露出了一个带着嘲讽的微笑,漫不经心地回道:“很简单。你是我们的孩子,与其他的所有人截然不同。”
沈白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他的耳边闪过一长串嗡鸣,眼前泛过长长的白光,时间仿佛很慢,又眨眼之间往前进了一千年,爆炸般的信息在他脑子中闪过,连同脑浆一同震麻。
“………………”
一千年之后,处于自我保护机制的思考停滞终于不甘不愿消散的那一刻,沈白的第一个动作是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他抬起头看着表情平静的修,又沉默地低下头。
“我们将你带回了北境,当然将给你对应的东西。”修丝毫不清楚沈白心中混乱到麻木绝望,他只是一点一点复述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所有我们能为你倾倒的资源都是你的。这是我们的日常,你要学会适应。”
一个字一个字如同刀尖般刺向沈白的五脏六腑,他麻木地动了动唇,“谁的日常?”
“高层军团的日常。”修轻描淡写地说。
他将双手搭在膝盖上松松交握,侧过头温和的注视着他们的孩子。
对于军团来说,这种事的确是理所当然的,修认为沈白应当习惯。
他自认为早已在沈白踏出考场时明确表明沈白将成为他们的孩子。
为什么要说“为了一点小事大费周章”?
对于家长而言,孩子好不容易通过了重要考核,举办一场宴会极为正常吧?
军团长随意地敲了敲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