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沙尘弥漫在那里,岁月透过层层阻拦,落到沈白身上。
他的心平静地跳动,缓慢却坚定的与战场共鸣。
沈白微微睁大眼睛,目光定格在西南角。
“鲲……?”他指着那个约有五十尺长的“鲸”问。
那里,跃起的“鲸”犹如沈白刚才目睹的透明鲸鱼般庞然,尾部却是长而优雅的,宛如鱼类般舒展的尾翼上根根凛然骨节,背生半透明的羽翼。
它沉默地庇佑着身下的士兵,生在头顶的四目死死盯着站在己方战车上的帝王。
“嗯。”云颔首,“一个来自远古的故事。”
沈白不由自主地游走在沙土之间,伸出手,目睹自己的手指轻而易举从这些虚幻的人之间穿过。
但他依然感到一种微妙的、见证了历史的诡异震动。
仿佛,他们便当真在他面前,从昼夜打到昼夜,即便不分正恶,即便血流成河。
云负手站在沙阵之前,一边徐徐叙述着历史,一边却在漫不经心地想着如何拖延时间。
幼崽是必然不能现在便回到地面上的,神祝们收拾残局需要时间,寻找关押他们族人的地方也需要时间。
留下部分识趣的西域人,为幼崽打造一个全然符合他心意的“西域”也需要时间。
这么算下来,屠杀三日、零碎时间三日、平息杀气三日。
云:“……”
坏了,什么故事能讲十日?
他的眉角突突直跳。
但愿他的好同伴们记得为他留些泻火的西域人,即便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云面无表情地想着,一边却语气温柔地为幼崽讲故事。
他这时早已将一切抛在身后了,全心全意只剩下穿梭在古老战场中的幼崽。
他沉吟着,仿佛一位为注定见证某些历史的人提前讲解那些历史的曾经,语调带着历久铭心的平静。
“这是结束上古时代的最后一战。西南方位的战场归属人皇,东北方位的战场归属灵帝。”
“我知晓你想问什么,幼崽。当人们提起一场战争,最先想问的,便是‘哪方为正义’。”
沈白转过身来,透过层层隐隐绰绰的沙土注视着云,刚刚张开的嘴抿了抿,闭上了。
他的脊背不由自主挺直了。
站在这些军队当中,沈白莫名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不挺直脊背、不带着珍重却并不怜悯的情绪去看他们,他们便会消失一般。
沈白的目光从云身上移开,落到距离他最近的士兵身上。
对方握着戟,浓眉之下是一双除了焦躁与勇气之外没有情绪的眼睛。他绑着长长的辫子,身上的盔甲下藏着强劲却干瘦的身躯。
沈白怔怔地看了一会,神志宛如被操控了一般,脱口而出:“但战争一定是有正恶之分的……最起码它的结局是这样的。”
“是吗?”云高高挑起眉,“这是你将来的执政理念之一的战争理念吗?”
沈白茫然:“什么?”
云咳嗽了一声,仿佛意识到什么,猛地移开眼,“我是说,这是你现在的想法吗?”
沈白意识到什么,耳朵慢慢红了:“我、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云淡淡地说,“你还是个很小的幼崽,你有足够的时间将你的所有想法付诸现实,一点点探测它的好坏,即便那个想法可能是幼稚的、不能进行下去的。”
“我们会一直在这,你有无数时间试错,我们永远不会催促你,但你的一切结局我们都会负责收尾。”
“哦。”沈白一点也没有被安慰道,“那我的想法的确很幼稚了。”
他往云那边走去,脸颊因为生气鼓起来。
神祝颇为诡异的停顿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幼崽,这并非……罢了,你只需知晓,无论何种想法,都不许停滞不前、故步自封,不敢去验证便好了。”
“……只要你回头,我们一定在。”云说,“当然,即便你不回头,我们也在。”
沈白撇了撇嘴,“我觉得,你们会在是指,掰着我的头强迫我回头。”
云低笑起来。
他耸了耸肩,如同双眼蒙着白布般抚摸着沈白的脸颊,声音又轻又缓:“我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想到的。”
沈白默不作声。
云沉默了一会,似有似无地抚摸着沈白,心中却在想与现在毫不相关的小事。
——“给了幼崽一只眼睛”的这件事……现在、绝对不能让幼崽知晓。
按照幼崽如今固执的想法,云稍微有些不敢想他知晓那只眼睛带着他一半神职之后是什么心情。
他一点也不敢想。
他勉强定了定心神,才慢吞吞接着说:“但这场战争的确没有正恶可言,他们皆为了自己种族的生存之地而战,一方为需要土地种植作物的种族,一方为需要土地孕育后代的种族。”
“那时候的土地十分贫瘠,贫瘠到了大家为了生存不得不开战的地步。”
沈白也摸了摸云的手,才再次走回战场当中。
他听着云讲完了故事。
战争没有胜者,他们倾倒的祝力压倒了天上的池塘,无尽洪水倾泻而下,淹没了天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