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被踢醒了。
但这次不是我那亲爱的班主任。
“老八(当地人对兄弟的称呼),馁(你)老师叫你。”
我内心感觉没什么好事。
“你中午别回家吃饭了,去你奶奶家,你父母嘱咐的……”
我很少去奶奶家里吃饭,除非我爹妈真的有事顾不上我。
放学后我径直去了奶奶家。
“小来(孩子),这两天不用回家住,现在我这睡两黑夜(晚上)”
我很纳闷。
我满月之后从来没在奶奶家里住过,我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给你说,你再好好找找,这东西还能没了?这么多钱压我们老百姓身上可了不得!你得……”
我奶奶总是用她以为很小的声音去打电话,她不知道一直开着免提。
晚上我放学后还是回了自己家里。
“妈……”
我妈妈抬起头来,满脸褶皱,血红的丝织住了眼球,地上一片狼藉,摆满了公司的账单流水条目,我父亲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抽着烟,看到我回来,像是已经知道一样,但还是开口询问:
“不是让你在你奶奶家里住两天?”
“怎么了这是……”
“找不着了,完了……”我妈妈说。
黑云压城,天地混沌。
我妈妈十年前在一家公司里面做工,开过一张八十六万七千三百块钱的流水条给合作公司,但现在当年的合作公司倒闭了,估计是想钱想疯了,将十年的流水单全部找了出来,要和公司对质,我母亲已经辞职十年,当然不可能完整保存下来。
掏了空子。
那天我妈妈收到法院传单,家里的天花板已经开始塌了。
我不说话,因为我说话也创造不了价值。
“祁煜,我们以后可能会很忙,中午你直接去你奶奶家里……”
我知道败诉了,很正常,个人与公司对质就像以卵击石。
我们的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我本就为数不多的零花钱。
我们搬回了乡镇上。
我爹每天要跑二十多公里去上班,我母亲也重新去面试,我们家里刨去每个月要还的债务,剩下的钱连泡面都买不起。
每天晚上我给电动车充电我都感觉很愧疚。本就学习不好,还只能看着父母劳累操心。
我很无力,心中很是伤心难过无奈,我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出去。
偶然一次机会,我和其他“好孩子”鬼混时听说新开的酒吧招工。
“我去试试吧”
身宽体庞的我很是能喝。
“老三,这个小伙子不错,干个夜场叫多少台估计都没问题!长的还挺他妈俊俏……”
所谓叫台,就是每当有老板莅临的时候,打完dj,老板就开始喊“98”,意思是吹掉一瓶打赏98元的小费。
当晚就碰到了一位广东老板,豪横地扔桌子上两万块钱,“能拿多少,看你们陪酒的本事!”
当天晚上我两点才摇摇晃晃地下班回家,我怎么回的家不知道,只记得外套里兜里揣着结算给我的一千零七十八块钱。
我的奶奶习以为常地给我留门。
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是十点半了,妈妈给我打了十二个电话。
“又没上学啊大宝……你又干啥去了”
“我在学校,没法接电话,我们班主任查班的时候我在上厕所呢!”
挂掉电话,我摸了摸兜里的钱心里踏实很多,这是结结实实赚来的。
我的胃翻江倒海的难受。
可能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
这将是我的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