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这次就原谅你了。”陈子轻安抚没有安全感的小朋友一样,摸了摸谢浮的头发,“我睡一下,就一下,等我睡醒我再和你……”
音量渐渐轻弱,没了声音。
谢浮凝视爱人的睡颜,那晚无论是他听到痛喊的惊惶,跑下楼看到的血流不止,还是去医院的路上透过后视镜的一眼又一眼,或是目睹手术室的门在他面前关上,双手凝固的血……所有片段在他的记忆里都是模糊的,碎裂的,他不会把它们一块块地擦亮,拼凑起来。
他害怕。
个别事的运行轨迹中出现的变故不受他预料,他并不能掌控全局,从始至终都不能,他也只是命运这盘棋上的一颗小棋子,而非操盘者。
“谢浮错了。”
少年的口鼻蹭上爱人脖颈,无比眷念地黏着他的皮肤温度和味道,手臂不断收拢,更紧的搂着他。
——犹如一个恶臭的野鬼搂着阳间一缕斜阳。
病房里若有似无地响起一声低哽,短促到近似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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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接下来几天都嗜睡,一天醒来的次数少,大多时候都在睡觉,所以他稍微清醒点就赶紧把日常做了,做完了才能踏实的让自己陷进昏沉的境地。
“我儿媳怎么总是睡。”
“十天以后这种症状会逐渐减轻。”
“病人不能受刺激,以防加重颅内损伤。”
……
“儿子,小顾暂时不能洗头,你别挨着他睡,你睡旁边这张新床,不然你又不舒服,你那洁癖……妈不说了,我走了,你陪着他吧。”
……
陈子轻昏睡了好几个小时,他醒了一阵恍惚,谢浮把药送到他嘴边,他都不知道张嘴吃。
谢浮拿着药立在床边,等他恢复意识。
陈子轻的头又痛又晕,吃了药也没劲,他上方的撑扳上摆了台笔记本,放的是他最喜欢的一部喜剧电影。
谢浮见他看不进去电影就把笔记本收了,捧了本英文书籍读给他听。
陈子轻忽然有点耳鸣,听不清谢浮读的什么,过了几秒,耳鸣的感觉就消失了,他又要吐,谢浮放下书带他去卫生间。
这次没怎么吐出食物,干呕了几声,头重脚轻地回到了病床上面。
谢浮忽然看向病房那扇门,他在瞬息后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倒水喂他老婆:“喝一点。”
“不想喝。”陈子轻猜到是迟帘在外面,他等着谢浮说“你前男友来了,要他进来吗”。
这是谢浮的一贯试探风格。
意外的是,谢浮没那么说,他只是把水杯放在床边,再次捧起书翻页,白色中高领单衣外是敞开的深灰色针织毛衣,衬得他有股子良好教养滋养出来的禁欲优雅气质。
病房的门底下被塞进来一封信,白色封皮,上面写着“检讨信”二个字,右下角是年月日。
一门之隔,迟帘在门外罚站,他把手放进口袋,拿出来,又放进口袋,这个小动作透露出他的焦躁。
信推进去了,顾知之没有叫他进去。
迟帘自嘲一笑,顾知之叫他进去他也不敢,哪怕是待个一分钟。他什么东西,配进去吗,他不配。
门缝下面的阴影没了,迟帘抬脚离开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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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怎么会有封信。”
护士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信,她没多看就捡起来放在了桌上,做了例行检查便带上门出去。
陈子轻预想的是,谢浮会拿起信念出信封上的字,笑着跟他说“老婆,是检讨信,这是怎么回事,给你的吗”“我猜猜是谁写的”“除了你那个让你躺在医院的前男友,我想不出第二个了”。
这次谢浮的反应又不在他意料中。
谢浮好得差不多了的双手交叉着垂落在腹部,他静谧地坐着,像一副精贵的画卷。
陈子轻的手指一颤,谢浮在改变,他没有悄无声息,他露出了痕迹。
“谢浮,你把信拿给我。”换陈子轻试探了。
谢浮照着他的话去做。
他打开信封,摸出一张纸,扑面而来的是墨汁香。
迟帘没用钢笔写,他用的是毛笔,这是陈子轻第一次见到他的毛笔字,笔锋比较端正,是好看的,只是跟一手浑然天成的瘦金体比起来差太远。
信中有一些字被水迹晕成一团,几处的纸张碰一下就会透烂。
陈子轻从头看到尾,看完了,让谢浮扔到垃圾篓里,他想了想,那是不太能给别人看的隐私,没必要让写信的人难堪,于是他改变主意说:“还是烧了吧。”
谢浮再次照做。
陈子轻闻着焚烧的气味:“我受伤的时候,你是不是……”
谢浮扣上打火机的盖帽:“是。”
“我坐在楼梯上看手机里的监控,他砸花瓶的时候我已经开始下楼了,我想的是你会受到惊吓,我没去想碎片会崩到你的头。”
谢浮自我反驳,内心有什么无处发泄,只能在五脏六腑胡乱刮刺,喉咙深处泛上来铁锈的味道:“怎么可能不伤到你,距离那么近,花瓶就在你身后的墙上炸开。”
打火机的盖帽被他机械地拨开,扣回去:“你叫的时候,我不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