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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的树叶黄了,陈子轻把刘海梳起来,纶巾束着高马尾,他穿着新做的蓝衫挺身站在院子里的小桃树前,犹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风一吹,桃树叶在动,他的发梢也在动。

没了厚重的刘海,额头和眉眼全部露了出来,眼角那块胎记展在日光下,并不显丑恶。

一日,师徒四人去江上捞尸,船行到一处,管琼看着浮动的水面,带有七成把握道:“二师弟,抛钩。”

魏之恕抛了。

哪知底下确有尸体,但钩子钩不住,钩了两次都没钩上来。

“这是最后一次,还没捞到就随它去了。”魏之恕再次把滴水的大铁钩甩下水。

搭着块布的简陋船舱里,陈子轻心下好奇,为什么是最后一次?还有次数限制的吗?

邢剪躺在木板上面,翘着腿假寐:“再捞不到,就是被水鬼藏起来了。”

这样啊,陈子轻似懂非懂。

“钩住了!”

“快拉!”

魏之恕根管琼一前一后喊话,陈子轻出了船舱,抓着船边的木头扶栏往前看。

尸体刚浮出水面就让一个浪打掉了,魏之恕扔掉手中麻绳跃下木船,他如江中鱼,敏捷地从浪下面钻过去。

很帅。

陈子轻一眼不眨地看着魏之恕那一手水下功夫。

魏之恕要把尸体往船这边捞。

“不要把尸体拖到船上来——”船舱里传出邢剪的吼声。

魏之恕闻言停在水中,管琼利落地在甲板栓了根粗绳子,朝他扔了过去,他把绳子绑在尸体上面,让尸体被船拖在后面。

师傅原先不在意这类道上的东西,如今忌讳多了,注意了。

“再捞会。”魏之恕上了船,抹着脸上的水道。

不多时,一滴液体落在陈子轻嘴上,他舔了舔,仰头看天空,乌云不知何时染黑,层层叠叠堆在天边:“下雨了。”

邢剪走出船舱:“不捞了,回码头!”

陈子轻赶紧和他们一起划船,一道闷雷在耳边炸响,不用邢剪说他都知道为什么下雨了就不捞尸了,危险啊。他一再提速,手上的皮都让船桨磨得火辣辣的。

就在师徒四人快速划着小船朝码头赶的途中,他们发现了一具女尸,只有一个头露在水面上,水下的尸体是站着的。

雨水把她的头颅冲刷得有些模糊。

“……是俞夫人!”陈子轻眼睫眨动,雨水刚挂上来就被他眨掉了,他抓住邢剪的左手假肢大喊,“师傅,我们快把她捞上来吧。”

邢剪把他的蓑衣带子系上:“不能捞。”

陈子轻一脸茫然。

除了邢剪,管琼和魏之恕的视线也都落在他身上,作为义庄小徒弟,连这都不知道?

陈子轻哑口无言。

“小师弟忘了。”魏之恕破天荒地替他解围,手指着水中的头颅,“那是煞。”

“哦,煞啊。”陈子轻咽了口唾沫,“就不管了吗?”

邢剪手握船桨,手背鼓着青筋加力划船:“站着就不会再沉了,先上岸,做法去煞后再说。”

陈子轻捡起他的那支船桨,频频回头去看俞夫人,上次见她还是在乱葬岗外面,她给他递铁锹。

俞夫人竟然死在江里了,她的脸没腐烂,要么是死了没多久,要么是尸体沉江底了,不知道怎么浮了上来。

陈子轻唏嘘之余想到那天翻船的张家人,他们的尸体一个都没捞着。

之后那段水上路程遭遇了几个大浪,船差点翻了,师徒四人拖着一具尸体,有惊无险地划到码头。

陈子轻跳上岸,雨水稀里哗啦砸在蓑衣上面,顺着四面往下滴落,他帮忙给邢剪递过去一根碗口粗的绳子。

邢剪在柱子上绑好船,催着二个徒弟快步离开码头,找地儿避雨。

豆腐坊的屋檐下挤了不少人,师徒四个加入进去。这场雨来得急,转眼间就成了瓢泼,夹杂电闪雷鸣,光线昏暗,好似从白天到了夜幕边上。

陈子轻拿掉头上的草帽,先是有一双眼睛看向他,接着就有两双,二双,很多双眼睛集中在他那块胎记上面,他视若无睹,邢剪却做不到心平气和,绷着面部发怒:“看什么看!”

左右两边避雨的人心道,不详啊。

一个汉子从另一头的尾巴靠近邢剪,打着身上的雨水和他耳语:“邢师傅,你义庄小伙计那块胎记,原来就有吗?”

邢剪不耐:“原来就有。”

汉子老实的脸上写着踌躇:“我说的话邢师傅可能不爱听。”

邢剪抗拒地警告:“知道我不爱听就别说。”

汉子不说了,义庄帮他家人的尸体打捞上来,一个铜板都没要,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他走进雨里,想到那少年脸上的胎记,担心邢师傅被克,犹豫着找上邢师傅的大徒弟,那个看起来稳重明事理的姑娘。

哪知对方跟她师傅一样,都护着少年,听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

罢了,尽力了,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屋檐下的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青石板,陈子轻反过来安慰义庄二师徒,别人看习惯了说多了,就不看了不说了。

邢剪烦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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