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斜照, 朔风呼啸。
慕容颜安静地躺在铺满干草的货箱之上, 呆呆地望着墨蓝色的天空。
她在想什么呢?
不,
她什么都没在想,什么都不愿再想。
她甚至不敢轻易闭上眼睛,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黑暗中便会不断地浮现出那一夜的情景。
忘之不能,挥之不去。
女子伸出白皙纤细的手一寸一寸抚过她的眉眼, 带着温软的气息贴近她的耳旁轻轻呢喃着。
“呆子,过了今夜, 我就再也不会为你流泪了我会把你还给她但至少在今夜”
话未说完, 女子的泪还是砸落在她的脸颊上, “至少在今夜请你再最后再一次那个只属于我的呆子, 好不好?”
她的掌心的温度好像很凉又好像很烫, 顺着她的眉眼慢慢下滑, 柔情无限地划过她的脸庞, 那张依旧清俊无暇的脸庞。
好不好?
女子红蕊般的柔唇蛊惑着她, 像一个极美丽的梦,近在咫尺, 慢慢落在她的薄唇之上
你说好不好?
慕容颜猛地坐起身来,眸仁有些涣散, 胸口起伏,像似难以呼吸般地剧烈喘息着。
她好像忽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许久, 她才缓缓抬起手, 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下自己的脸庞上那道还在隐隐生疼的伤疤。
指尖上的陌生触感忽然在一瞬间变得细柔又尖锐, 从手指不受控制地流泻而出,扎进了她的心脉之中,渐渐变得缠绵悱恻又根深蒂固,令她再也无法抽身,也不能触碰,一碰便是窒息般地撕心裂肺,疼痛万分。
勉强稳定下纷乱心绪,慕容颜决定去河边洗把脸稍作冷静,却意外撞见了一个行迹鬼祟的瘦小身影,蹲在河边怯生生地东张西望。
在看见此人洗去脸上的污渍之后,她脸上露出更加错愕的表情,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应有两年未见了,她本不会对这个卫家的小姑娘有太多印象。
可是她的眉眼竟如此像她了
所以,慕容颜稍作一番辨识,还是认了出来。
她万分不解卫昕悦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出现在这支都是大老粗的商队中,当下想都没想,就沉着脸匆匆走上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这小姑娘就吓得一个没站稳一头栽进冰冷的长河之中。
她知道燕门附近的河中往往暗流湍急,若是坠河,极为危险,便忙奔上前一头扎了进去。
果然,那个瘦小的身影已被暗流卷出了一段距离。
她咬着牙关,奋力朝她游去,眼看就可以抓到她的胳膊,可那女孩却先抬起了手,竟是伸向她的脸庞。
慕容颜有些茫然地抬眸,有些不明白这女孩想做什么。
但不过须臾一瞥之间,她登时心中轰然猛怔,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忽然酸涩模糊了起来青丝如缎如墨难道不是她吗?眉眼脉脉含情难道不是她吗?掌心温软怜惜难道不是她吗?
茫茫天地间,她的眼前,好像只剩下她一人,在笑中含泪地问她:
好不好?
你说,好不好?
强烈的泪意袭来,她用力搂住了她的纤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下头,便狠狠地噙住了那张近在咫尺的柔唇。
好。
怎么会不好?
你说怎么样,都好。
抱紧你也好,离开你也罢。
只要是你说的,都好。
大错特错也好,一错再错也罢。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唇齿缠绵间,她终于又回到了那一夜。
沉沦。夜长梦多。
情不自禁。奈何奈何。
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得温热变得滚烫变得沸腾,手指贪婪地穿过她的青丝,划过她洁白如雪的肌肤,慢慢落在了一片洇润的蔷薇上。蔷薇迷离绽放,浓郁美丽得几乎让天地间的所有鲜艳都黯然失色。
凌乱的喘息,压抑的呻吟,她一边深深地拥住了她,一边俯身轻轻吻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珠。
那些泪是炙热的,也在一瞬间烫蚀了她的心。
她终于拥有了她。
而此时,巨大的快乐和痛苦同时折磨着她。
她吻去她的泪,可自己的泪却又忍不住淌了下来,默默流进了女子长长的柔发之中。
是阿,她们都已清楚,恐怕彼此能拥有的,只有今夜,没有将来。
今夜,就是她们这一生最亲密的时刻,却也是最遥远的时刻。
因为今夜的刻骨铭心已然注定了明日的相忘江湖。
但是她们唯一能抓住的也只有今夜了,所以只要今夜彼此刻骨铭心就好。
至于其他,好像都不重要了。
颈项缠绵,抵足相爱,此时此刻,只要做这些就够了。
就让那些带着刺痛的细微幸福如昙花一般从心脏里蔓延生长,从经脉骨髓缠绕全身,在她碰触她的娇/躯上,意乱情迷地恣意盛开绽放。正如女子此刻痉挛地弓着身子抓着身下的锦被,抓出了盛开的花朵,千重花瓣,于一片压抑迷乱的声息中重重绽放。
二十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