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爆发,堆积的矛盾统一爆发,余书缘哭着说:那就离婚好了!贺云爽快答应,签字,搬走一气呵成。
余书缘对他的不满有很多:不良的生活习惯;做事懒散;花钱大手大脚等等。贺云解释为只是有些散漫,没有余书缘活得那么严苛,然而一旦吵架,余书缘就要将这些事一一翻出来说,最后总是错误归因为贺云没有在这段感情中付出爱。
最大的矛盾是,贺云的父母在明知他们已经结婚的情况下,仍然时不时旁敲侧击般为贺云介绍适龄女孩相亲。
对于余书缘那样骄傲的人来说,这是最大最大的雷区,是绝对不能触碰的,所以被余书缘发现,两人吵了场惊天动地的架。
贺云不知如何处理和父母的关系,应当说,他难以从三个人中取得平衡。如果要审视他从小的成长经历,他可以说自己的家庭虽不完美,但也不差,甚至很幸福。父亲是工程师出身,母亲是高中教师,两人对他倾注无限的爱与心血,唯一的问题是两人并不相爱。
不仅不相爱,两人也可以说对对方丝毫不了解,比最陌生的陌生人好一些,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从贺云有记忆起,父母两人的交流模式就十分机械,甚至可以说懒于交流,贺云长期充当两人间的传话筒,偶尔还要充当两人爱意的中间商。他从没有任何一家三口一同乐享生活的记忆,要么是单独和父亲,要么是单独和母亲。年幼的贺云尝试过很多方式,试图父母热络起来,后来渐渐的也就放弃了。世上就是有那么奇怪的事,明明共同养育一个孩子二十多年,共同爱着一个孩子,却可以对对方丝毫没有感情,这说得上是怪事一桩,却并不稀奇。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贺云突兀地告诉老俩口:他,唯一的儿子,二十多岁,刚大学毕业不久,风华正茂——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这段婚姻甚至不被政府认可。
可想而知,双方会在无休止的夜里互相指责对方,是对方的哪些哪些错处才害得儿子成了无可救药的同性恋。
唯一的儿子,唯一在家庭中深爱的人,成了家庭的罪人。
贺云深知父母的不接受,并不是有关性取向那么简单的问题,而是二十多年间的夫妻矛盾积压形成的,内里牵扯许多事,从贺云的零岁到如今的二十六岁,早已是不能解开的怪兽,甚至不足为外人道——因为太复杂、太庞大,反而成了没有言说价值的东西,最终能归于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不错了。
他对父母说:“爸,妈,就这么糊涂地过下去吧。”
可父母不接受,也不理解。
不仅父母不理解,余书缘也不理解——他是如此纯粹之人,因而所求的也是那种纯粹的爱。他对纯粹之爱的追求到了病态的程度,相信纯粹的爱可以净化一切、消除一切矛盾,无法理解贺云的父母对他的爱,从来不是什么纯粹的爱,而是扭曲的、复杂的、混乱的爱。
说到底,仍然是两人对爱的理解不同。就这样,这个最大的矛盾最终爆发,余书缘最终哭着扔下一句:那就离婚好了!
随后摔门而去。
贺云接受了不合理的离婚条件,坚信唯有分开,才会获得好结局。家庭环境带来的问题深入骨髓,深到无法简单拔除,贺云没有从家庭中学习如何爱人,更重要的是,他也没有学会如何爱自己的父母。他对家庭感到深深的无力,无力于过去发生的事他都无法改变,任由它们影响到未来。余书缘的成长环境充满利益的算计,他深深明白,因此唯一所求便是一颗真心,恰好贺云除了真心,什么也没有。
一旦真心被怀疑,那么就不具备在一起的充分必要条件。
贺云相信他和余书缘都是成年人,不可能仅凭一段爱情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在爱情之间,还有家庭、有尊严、有经历,就这样,他相信离婚是正确的,分开、忍耐、自己承受思念,就这样蹉跎了两年。
贺云掐灭最后一根烟,将肺里的空气挤出,他接了抔水洗脸,想到他明天要回一趟家,要回去见父母,他有种非常急迫的直觉,非常急迫——
必须马上去做,否则时间就来不及了。
第29章 方形餐桌
母亲听说自己要回来吃饭,非常欣喜,一大早就去市场买了海鲜,父亲也推了球友的邀请,早早地回了家,给家里做了个简单的扫除。花盆的杂草除了,鱼缸的水换了,连沙发的坐垫都换了新的。
贺云回时带了两大袋子伴手礼,母亲来开门先是一惊,接着又心疼又欣慰地说:“儿子,回来又带东西。”
“爸,”贺云抬手:“给你买了个新鱼竿。”
“回来就好,不用带东西。”贺晶笑盈盈地说。
三人在餐桌边坐下,方形餐桌,一面靠墙,三人默契地各坐一边,这个习惯已经维持了十几年。
不仅如此,室内装潢也维持数十年,还保存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母亲李月荷非常勤快,常常擦拭清洗,因而布局虽旧,但都很干净。贺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的前十八年,几乎是一进来,那种熟悉的感觉便涌上心头,令他眼眶发热。
李月荷非常殷勤地给儿子夹菜,生怕他吃少了。贺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