揖揖了下去,袖子垂地,头都快低过膝盖了。
内乡、穰县一令神情麻木。
都“下官”了。
无耻。
想说的都被他抢了。
无耻之尤。
叶碎金扯扯嘴角一笑,大步走上前,在主位坐下:“都坐下说话吧。”
叶家堡诸人纷纷落座。
内乡、穰县一令安静落座。
马锦回哪敢坐,他的腰就没敢直起来。
叶碎金问:“马大人觉得,我可以?”
马锦回终于抬头,凛然道:“自然可以!此乃邓州、唐州百姓日夜所求,众望所归,叶堡主万万不要推辞!否则,某第一个不答应!”
“那好,来人,上笔墨!”
叶碎金拍拍手,就有人麻利地收拾了马锦回的桌案,酒饭菜肴撤下,桌案抹净,笔墨纸砚整齐摆上。
侍从们动作麻
() 利迅速,嘁哩喀喳地让人眼花缭乱。
“那就烦劳马大人,代我修书一封,上表朝廷。”叶碎金支支下巴。
只要不收他狗命,让他做什么都没关系。马锦回乖巧地回到座位,提笔蘸墨,向叶碎金请示:“要向朝廷上奏何事?还请堡主示下。”
“头一个,当然是以我的名义,贺新帝登基,国朝新建。”叶碎金毫不犹豫地道。
对这事,她早就思考很多天了。
如今叶家堡根本没有对抗新朝廷的能力,但离得这样近,若跳得太高引起注意,就怕真如马锦回说的那样,一旦新朝廷腾出手来,就要收拾她了。
“称臣。”她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今上既已登基,九五之尊,我叶碎金心向王权,自然要称臣。”
这个朝廷能维持多久,怎么崩塌离析,她心里都有数。
她可不是什么大丈夫宁死不屈、宁饿死不食周粟的有气节的读书人。
再说了,读书人也不见得就有气节。
刚才马锦回一口一个朝廷,张嘴闭嘴本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新朝委任的官,对新朝廷一腔热血忠心呢。
光用耳朵听,谁知道他实际是大魏的官呢。
这还是科举考试考上来的文人呢,都尚且如此,叶碎金更没顾忌,说称臣就称臣,实力不如人时低头称臣又怕什么,又不会掉根毛。
对这一条,叶家堡人完全没有异议。
叶四叔甚至觉得很欣慰,觉得这才是正道。要是朝廷能认可他们的存在就是最好的了。
“唐州还不在我手里,咱们只说邓州吧。”紧跟着,叶碎金道,“上奏陛下,请陛下封我做邓州刺史。”
大魏朝中期出过女帝,女官也曾一时盛行过,不过多在中央,围绕宫闱。尚没有女子能出任刺史这样的地方大员。
叶碎金可真敢!
叶四叔都抽了口凉气,犹犹豫豫地看了叶碎金一眼。但想了想,暗暗叹口气,又袖起手来。
听叶碎金要做刺史,马锦回简直浑身都刺挠!一口牙要咬碎!
叶碎金把他要走的路给走了!他勾结杜金忠,就是想趁朝廷空虚,占据邓州,然后再反过来让朝廷承认他。他的目标就是想做邓州刺史!
马锦回心里大恨,面上不敢怠慢,一笔楷字端端正正,正是官员奏表上疏要用的字体。
咬着牙,含着血,替叶碎金代笔。
叶碎金还没完。
“请陛下许建邓州军,以护百姓平安。”
“请陛下许我节制邓州军,就食邓州。”
“咱不提唐州,但告诉陛下,方城已经并入了邓州。”
军权、政权要过明路,且要让中枢那些人觉得,什么叶家什么叶碎金,甚至连拿下隔壁唐州的力量都没有,不过一地头蛇想要个名分。
小小邓州不过三县,算上方城也就是四个县。
小事。
现在新朝中枢腾不出手来,却因为新朝初建正需要四方认可,叶碎金主动称臣,不过要一小小邓州。
小事。
大概率就允了。
待日后,若叶碎金依然还没有能力与朝廷对抗,朝廷腾出手来,比起这个早就称臣的邓州,也肯定是先要去捶那些不肯称臣的刺头。
说不得,还要拿主动称臣的邓州作表率。
这些,马锦回一个老官油子全都能想明白。
越是明白,越是恨得不行。
手里却笔走游龙,一篇中规中矩的奏表就写好了,还习惯性地于文辞上润了色,想来京城的人读到,都会赞一句“好文采”。
写完,吹一吹,恭恭敬敬捧着交给叶碎金。
叶碎金快速阅览了一遍:“字好,文采好!很好,都很好。”
“阿锦。”她抬眼,带着笑,表示非常满意,“砍了他。”
段锦手起刀落,马锦回一颗头颅飞起,血溅了当场。
一切盘算,皆灰飞烟灭。
终不过是,乱世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