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外阅读。
但那是我年轻时的习惯,现在我老了,已经力不从心。暗淡的月色里,我早没法去看清一排排小方块似的字。
明早再读吧。我想。
严格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表彰会。
四十八岁我在照顾医院里的奚子缘,三道为我转播了实况。二十八岁我还处于植物人状态,琉替我接受荣誉勋章。这次他们俩都缺席了,被关进治安所里蹲大牢,轮到我来连线他们。
我的直系下属里,或者说当初达达妮老师培养的接班人里,现在还活着的仅有四个:
年轻时热爱装奶子老了痴迷于屁股下巴的白瑞德;是军械天才,但大部分时间都在马桶上便秘的琉;还有宣布和扫地机器人结婚,可频繁出轨于做饭好吃的保姆机器人的三道。以及由于正直、可靠、富有美德而总在人渣堆里格格不入的伊芙。
这次被关进去的五个人里就有白瑞德、琉和三道,至于伊芙?
伊芙批的拘捕令。
“所以,到底是谁提议说吃菌子的?还是没煮熟的菌子。”
连接上了通讯,我看着终端上挤在一块儿的三个脑袋,是真不明白三个都是和我年龄差不多的老头子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占据中间位置的白瑞德骄傲地指着自己,“我!”
“……你们没骂你?”我看向琉和三道。
旁边的琉和三道没说话,只是露出了屈辱的表情。
“他们现在都不敢骂我。”白瑞德得意地开口,“怕我爽到。”
我仔细一看,琉和三道果真是敢怒不敢言,眼睛里都快喷火星子了,偏偏死死咬住嘴唇,一点儿脏话都没吐出来,生怕让白瑞德这个贱人如愿以偿。
“来吧!让我感受你们的怒火!”白瑞德猛地撕开胸口的衣服,露出白花花的一片,他挺胸而出,“不要怜惜我!”
“等我们出狱了,就嘎他的腰子。”三道阴沉着脸说。琉和牢里其他两个人也跟着点头。四人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深沉,看得出来他们忍辱负重了太久。
白瑞德丝毫不慌,反倒荡漾地扭来扭去,像一条蛞蝓,“真的吗!真的吗!我想想就好兴奋!你们要怎么嘎我腰子?是不是要脱下我的——”
白瑞德话还没说完,一只大脚从天而降,踩他脸上,当场给他致命一击。他大笑着倒下,被四个人围着揍了。
我默默挡住终端上的血腥画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白瑞德在犯贱这件事上多少还是有点儿天赋。他真的很善于让人硬,拳头硬。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驱车从原住民区飞逝而过,趾高气昂地挥着皮鞭,‘MM驾到,通通闪开!’连我这种迟钝的人都大受震撼,有被他M到。可想而知,他是真的很M。
从年轻到现在,只要有他在,就一定会鸡飞狗跳,不管先前是在做什么,最后都会变成所有人追着他打。另外六个人还活着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追杀他,每次作战前的会议议题,永远都会有究竟要不要乱世先杀M。白瑞德坐在旁边一边磕瓜子一边听几个人讨论该怎么嘎他,他哈哈大笑,怎么也笑个不停。
“好了,差不多得了。”我看白瑞德要吐血了,赶忙喊停。
白瑞德的爱与痛是倒错的,他靠感受痛来感受活着与被爱。这一点我知道,其他几个人都知道,虽然都会骂白瑞德犯贱,但大家也都明白,这是他爱的方式。
“你们也真是的,自己裸奔也就算了,还去扒别人的衣服……”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被扒衣服的三个人年轻时都隶属保守派,可以算是老对头了,“都一把年纪了!”
“正因为咱们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才不能处成朋友。”
三道收回踹白瑞德的脚,若无其事地说,“姜sir,你想想,如果都是朋友,等他们嗝屁了得伤心多少次?还是继续当仇人好,能迎接一个又一个的喜讯。”
我哭笑不得,也不好再说什么。
人类的和平已经持续快半个世纪。战争的伤痛淡去,只有极少部分人还记得墓园里没有名字的碑。武斗派与保守派这两个派别也早已消失,仅剩下曾经的参与者还无法遗忘。彼此仇恨了太多年,以至于恨都成了习惯。
我无法劝他们说放下。内战发生的时候,我缺席了。我退役,离开基地和军区,去结了两次婚,从权力中心消失了二十多年。他们埋怨我的不辞而别,认为是我抛弃了他们,对我产生了芥蒂。直到我去做了星际社工,以这个身份重新介入军政,我和他们才重归于好。
‘也许你当时的离开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伊芙对我说,他抽着烟,摇着脑袋。哪怕是他这种老好人,也不愿回想当年内战里人类党同伐异的残酷,‘最耀眼时离开,所有人都只挂念你的好脾气,忘了你以前下手有多狠。’
“我回去前带小菜来见你们吧,他挺想你们的。”我说。
“他啊?”琉问我,“那小子怎么样?”
我可不敢告诉他们小菜去年放弃了指挥系的招生,为爱远走他乡的事儿,模模糊糊地给我的好大侄打掩护,“他挺好的。”
好在他们几人也没往别的方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