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化,老百姓的日子还在继续。老历年眼瞅着就到了,耿府也有了年的味道。偌大的耿府比之前的清冷似乎有了回暖,虽然依旧是府大院子深,人少空房多,但因着要过年,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倒是把所有地方都修整清扫了一遍,该拔的荒草都清理了,该扫的落尘都清扫了,整个耿府看起来干净利落了许多。耿府今年的气氛比去年要好一些,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再过两天就是小年了,武田如今神神秘秘的,偶尔才会露一面,轻寒空前的闲赋下来。轻寒心里是乐意的,不干活光拿俸禄的差事什么时候都是最受欢迎的。每天喝喝茶、聊聊天,按时点个卯,薪金一分不少,谁不干谁傻。整个公署里,如轻寒这般混日子的人多了去了。上头安排活了大家就动一动,没人注意了就紧着悠闲悠闲。这不,轻寒闲着就想去楼下看看石头,这小子学了一个月了,轻寒想问问王师傅。过道里正好碰见内务部的张言,两人平时无事时也总在一起喝茶聊天,关系比较亲密。张言祖上几代经商,不说富可敌国嘛也是家有万贯家财,不甘心一直做商人,趁着乱世,家里拿了银子托了关系,给张言在政府里谋了一份差事,指望着张言能混个一官半职的,至少再有人觊觎张家家业的时候,也能有个出来说话的。张言从小耳染目睹,为人处世圆滑变通,豪爽大方,最善于钻营,在公署几年,这栋楼上上下下口碑极佳。适逢乱世,张家的确实实在在的蒸蒸日上,这也更坚定了张家支持张言的决心。张言如今是内务部警署分处的一个小科长,敏表哥的事就是轻寒托了张言给办的。人家张言当初可是尽了心,方方面面都给考虑到了,掰开了揉碎了给轻寒分析解说,最后才定下的,轻寒心里是感激的。两人最近尤其走的近,闲来无事一起吃个饭听个戏,聊聊事。
“轻寒,这是要出去?”
“下楼看看王师傅。”
“那你去吧,回来我再过来。”
“你是来找我的?有事儿?”
“你先忙。”
轻寒看见张言脸上的急色,拉着张言说:“我是闲来无事去看看,走走,张兄进来说。”
张言跟着轻寒进来,看看门外关上门。脸色一下子垮下来,低声说:“轻寒,哥哥求你帮个忙。哥哥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事只有你能办成。”
“张兄坐下,什么事慢慢说,只要轻寒能帮上,在所不辞。”
张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坐下来开始说起家事。原来,张家因为和另外一家争夺日货的经营权焦头烂额,张家一直经营国货,眼看着日货越来越吃香,利润又大,张家有财力,通过张言也与一个日本商人接触了几次,原本日本商人也答应给他们一部分货,谁知那家人找了人,日本商人又变了脸,说是货只给一家。张家气的半死,因为张家以为事情成了,跟常年供货的几家厂子订了合同,收了定金,这下如何是好?若只是赔银子倒也无所谓,关键是张家在北京城这地界的声誉就毁了,以后谁还信,面子里子都没了。张家老爷急的嘴上一圈燎泡,张言前儿回去听了,急忙去找了那日本商人,人家态度倒好,只是言辞之间那家人靠山极大,同样是做生意,货给谁自己都不亏,犯不着得罪人,毕竟这是在中国的地界儿上。张言明白了,那家人之前一直跟东三省的人合作,如今这北京城那边来的人说了算。不管是哪里人,只要是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怕是人家给出了更大的利益,自己家怎么也争不过。
张言说完看着轻寒说:“轻寒,你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认识的日本人多,日本商人也不止他一家,我们也不跟人家抢,从别人那里进货也一样,银子只多不少,你发动发动你在日本的关系,给搞点货。算是哥哥求你了,我爹年纪大了,我怕这一急一气再出点事,那我……”
“张兄,别担心,先说进得是什么货?”
“都是普通的百货,绝对没有违禁品,轻寒尽管放心,我家一贯是老老实实的商人,不会做违法乱纪的生意。这次主要是坯布。”
“那几家是印染厂,他们怎么说?”
“还没到提货时间,没敢跟他们谈。”
“说好的那些货现在哪里?”
“上海港口。”
“也就是说这次过来的货不止他一家?”
“应该是,他一个人吃不下,那是整整一海轮的货,一般都是四五家的,少的也有两三家,多的就有七八家。”
“你别急,我想想办法,只要还有货就行。不过这事情有些急,就怕晚了货就出手了,到时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是啊,我这不也是急了眼才来找你的吗。”
“现找其他人怕是来不及了,我找一下顾问先生。”
“武田啊?”
“嗯,目前只有找他了。”
“武田可不太好说话。”
“我心里有数,你回去等消息。”
“那麻烦轻寒了,无论成不成,哥哥心里都记这份情,谢谢你!”
张言走后,轻寒坐在办公桌后,沉思了许久。然后起身走出办公室,来到武田办公室的门口。
“先生在吗?”
“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