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首都火车站旁边的一家国营饭馆里,李建昆一行刚下火车,正好赶上午饭点,一天一夜没吃什么热乎东西,回到京城又冻成狗,打算吃饱喝足再回海淀。
饭桌上只有四个人,鲁娜今天准备回家住,从南方带回些新鲜玩意,迫不及待想拿给家人。
李建昆一碗饭扒到一半时,身前一黑,鲁娜去而复返,“昆哥,给。”
姑娘递过来一摞报纸。
头先下车后,李建昆第一时间就想往报亭冲,南行这段时间的报纸,他都想看看,但不一定能踅摸全,鲁娜说她有办法。
这不就弄到了。
鲁姑娘家住东城,正二八百的二环里皇城根下的人,在朝阳这边有点人脉关系不足为奇。
李建昆接过报纸,笑着说:“你吃点再走啊。”
“不了,你们吃,我这会回去肯定还能赶上饭咧。”
“行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
“别看了,走了。”见王山河一直目送鲁姑娘走出饭馆,李建昆八卦道:“你俩……”
“别乱猜哈!”小王闷头扒饭。
这趟南行下来,李建昆也是没想到,这小子跟鲁姑娘的关系,处得非常微妙,到了哪一步不晓得,反正时常能见他俩猫一起窃窃私语,有说有笑。
可怜的阿彪和亚军啊。
不过李建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姑娘人人都有追求的权利,大家各凭本事,爱情是一件两情相悦的事。
该说不说,他甚至乐见其成,一来鲁姑娘的确不错;二来省得金彪和陈亚军将来真的闹出矛盾。想想看,倘若金彪睡了鲁姑娘,或者陈亚军,另一个心里能好受?还真能一起共事?
小王就不同。
小王自個捯饬古董,跟这俩家伙老死不相往来都没关系。
李建昆一边扒着饭,一边翻阅报纸,都不用菜。
字墨可餐哪!
不出所料,他的那封信发出的第二天,也正是他们离京的那天,便见了京城日报,引发轩然大波。
隔日的报纸上,老同志们突然集体失声,那三口譬如“阻挡劳动人民继承穷苦劳工智慧成果”的大锅扣下来,是个人都得掂量一下。
与之相反的是,当天的京城日报上,青年们的呼声触底反弹,支持和应援之声几成海啸。
当然了,头铁的老同志也不是没有。
翌日京城日报上刊登了一则《不能拿西方文化混淆视听》的稿子,但没有具体署名,明显底气不足,内容空泛,扯来扯去还是标题那句话。
引发了青年们的集体声讨。
其中有一段炮轰震耳发聩:“都在提改革,都在提开放,我们难道不应该融入全球化的浪潮吗?到底是谁在跟上面唱反调?还在墨守成规,清朝闭关自守的苦头没尝够吗?是那些所谓遗老吗?!”
嚯嚯!
你听听这话,比李建昆还狠。他甚至能明显看出,报社更改了个别字眼的痕迹。
再一日后,老同志的声音真的在报纸上销声匿迹。
此消彼长,青年们的发声越来越多,李建昆用“热血青年”的署名,提出的“个性解放”的观点,青年们感同身受,几乎每篇稿子中都有提及,予以力挺和宣扬。
有人甚至明言,我们是青年,未来的世界是我们的,你们看不惯那是你们的事,我们何必在乎你们的看法?即便被你们视为地痞、流氓,这喇叭裤我也穿定了!
一时间,舆论风向陡转,已经不是能不能穿喇叭裤的问题,而是不穿喇叭裤就不够青年了,就不够个性了,就不是我们这一卦的了。
乖乖!
那还不得赶紧套上喇叭裤?
可问题来了,有人发声说,想买喇叭裤不知道去哪里买,根本找不到。
李建昆端起碗,美滋滋扒完最后一点饭,心想京城应该很有一拨个体户,这会正四处踅摸喇叭裤货源。但即便被他们找到,显然也需要一个过程,不提其他,从羊城托运回来都要好几天。
京城的青年们等着喇叭裤嗷嗷待哺啊。
您猜怎么着?
他手上有五千条现货。
“你奸笑个啥呢?”小王没好气道。
“又没笑你们。”
“李建昆,这事没完了是吧?”
“哟哟,还急眼了,顶大个爷们,害啥羞,喜欢就追呗。”
“你还说!”小王老羞成怒,使出挠痒功。
小龙小虎一边扒饭,一边窃笑,咱也不敢掺和呀。
李建昆缴械投降后,在报纸上还发现一则重磅新闻。
这是一张不应该流通到他手里的报纸,属于内部报,目前只有县级以上单位,或副县以上职务的人才能订阅。
叫《参考消息》。
1979年12月21日,在《参考消息》上,有一篇转载翻译的《经济学人》的报道,提出了一个非常有前瞻性的问题——
中国的崛起会给世界市场造成致命冲击吗?
要知道,这个问题要再过二十年,才会真正引发关注。
《经济学人》提出这个问题的依据,来自我国对商品的大量需求。我们有土地、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