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如果没意见,那就在定在明天上午,今天还有没到的同学,大家互相转告下。”
魏东平说完这话,一点征兆没有,忽道:
“寒冬炙炉独炼铁,夏日雪山斩苍狼!同学们,此时不搏何时搏?!”
底下学生一下像打了鸡血,神情激昂,振臂齐呼:
“搏!搏!搏!”
他们不晓得,日后传销组织也这样……
老魏走后,沙沙声再起,李建昆环顾教室,迟疑道:
“大家赶快抄吧,明天填完单子,我和山河要回去了。”
“啊?”
“就走啊,不能等等?”
“数学书!数学书在哪儿,快给我!”
“物理物理呢?”
“我要几何,几何!”
这一天下来,不少学生抄到手抽筋,只怪自己不争气,狠狠往墙上砸几下。
继续!
秉烛夜抄!
李建昆决定回去复习,跟老魏有点关系,但不大。
主要试过几天就知道,学校还是太吵了,另外有时候同学刚好在抄某本书,你去拿过来也不好。
他做不了老魏说的那种圣人。
也没想过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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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
高三(1)班,实到46人,有7人没出现,等于主动放弃。
这几人未必像小王样。
时代的洪流下,软弱的人注定无法适应,亦如后来的许多机会。
很多年后,他们中的某些人或许会扼腕叹息,但其实哪怕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仍会做出相同选择。
性格决定命运。
8点整,魏东平踏进教室,手上拿着一沓薄如蝉翼的泛黄纸单。
“来,班干部帮忙发下。”
徐庆有当仁不让,起身去接单子,魏东平深深看了他一眼。
搞得这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填志愿,闹出不少笑话。
“牛津大学!”
“剑桥大学!”
“哈佛大学!”
“嚯!我说你们仨是不是傻,这是咱们国家的学校吗?”
“不是吗?”
“徐志摩看多了吧你!”
这个年代的青年们,无人不向往大学,但真正对大学有了解的,凤毛麟角。
尤其是小城青年。
在他们成长的这段时间里,周边只有极少数人被推荐去上大学,还只存在于传闻。
再加上讯息闭塞,大家几乎没有渠道去了解大学信息。
“那你填的啥?”
“对呀,那该填什么大学?”
“当然是清华北大!”
1977年志愿单收上去,N多学生都填了北大和清华,其他的,多半也是像中科大、浙大和复旦这样的名校。
志愿倒真成了志愿。
但,咱还得务实啊。
最后咋办?
志愿仅作参考,采取了“从高分到低分由重点大学先挑选”的模式。
如此,大家都没话说,哦不对,非重点大学特难受。
比如有大学相中某个学生,档案都提走了,某重点哥忽发现在该地区还没招满,手一挥,来,你先给我。
非重点小弟:淦倪酿!
李建昆也填的北大,没引发任何波澜。
只填了一栏,其余全空着。
没必要。
如果不是北大,他去任何大学都无所谓,反正就是圆個梦,体验一把大学生活。
倒不是对北大有什么执念。
是想去弥补一个遗憾。
人这一辈子,当你渐渐年迈,躺在摇椅上,回忆过往,总会有那么至少一抹身影,揪着你的心。然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哀叹。
在他心里,也有一抹白衣。
相逢只是个偶然,当时提倡社会实践,大学生暑期总爱往犄角旮旯里跑。
彼时,他是一名船坞工人。
那女孩正是北大学生。
80年代感情方面的事情,仍然很淳朴,多半女孩并不物质,有时爱了也就爱了,轰轰烈烈,潇潇洒洒。
女孩回京后,两人每月都有书信往来。
持续整整两年。
最后一封信,女孩说,她有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但她在犹豫,问他的意思。
回信中,他只写了五个字:
“我们分了吧。”
笔芯落在“选报学科”栏时,李建昆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
这还真没考虑过。
良久,他落笔,写下了“经济学”三个字。
没办法,他这人毛病特多,长处贼少,假如非说一个,大概……只有搞钱。
这个年代的大学学科,选择有限,集中在基础学科,像数理化,文地史啥的,也就是说以后主要方向是做学问。
他哪是那根葱?
也没兴趣啊。
王山河哈着腰凑过来,“建昆你填的啥?”
“你呢?”
“喏。”小王把单子怼他脸上。
第一志愿大学:清华。
志愿科目: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