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进去吧。”柳士白对出神的孟允棠道。
孟允棠点点头,一边跟着他往马行里走一边好奇地问:“宰相也需要亲自到马行来买马吗?如果他好马,应该会有人送他好马吧?”
柳士白道:“童相一向以清廉著称,是有人送马,也是不能要的。东市偶尔会有一些道中落的人在寄卖好马,许是童相遇上了一匹,这才亲自来了。”
孟允棠恍然:“哦,原来如。”
童廉进了马行没一会儿,马行的管事点头哈腰地迎了出来。
童廉忍着怒问:“马呢?”
管事道:“马被那位贵客的随从牵走了。”
“我付了定钱你的!你怎可一马两卖!”童廉声喝问。
管事苦着脸道:“童相容禀,若是小人能拒绝,小人又岂有这个胆子得罪相呢?实在是……唉,那位贵客正在里头签买卖契约呢,要不相你亲自去他谈谈?”
童廉道:“带路!”
管事的将他带到马行中专门用来签契约交钱的屋舍前。
童廉看到自看中的那匹骨棱神骏肌肉精瘦的棕红大宛马被鹿闻笙牵着就在屋舍外的空地上,得抓心挠肝,上前就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房里,身穿挼蓝色翻领胡服的年轻男子抬起脸来,精致深邃的眉目间扬起雪地月光般的笑,道:“童相来了。”
童廉原本要冲口而出的话在喉头打了个转,问道:“贺大将军,缘半途劫道夺人所好?”
贺砺挥挥,房里伺候的人就都退了出去。
“童相,请坐。”他向着坐床对面让童廉。
童廉负起双侧过脸去,下颌微抬。
贺砺伸拿起案上的茶壶,给对面的空杯斟上茶水,道:“童相不敢我同床而坐,是怕人瞧了去告诉秦相你我私会么?我听闻政事堂几位宰相,秦相不到你都不敢开饭,是真的吗?”
童廉瞧着窗外,冷声道:“贺大将军既已投靠北司,也就犯不着用这般幼稚拙劣的段挑拨南衙离间了吧?”
“原来我不肯接受秦相的示好,是投靠北司?鱼俊义在朝上为我说两句话,是证据确凿了?童相,你是个才子,二十三岁科考及第,宦海沉浮三十二年,事还如短视肤浅,实在令人惊讶。”
“你不必顾左右而言它。”童廉看了合上的房门一眼,道:“我你不熟,也没到可以起门来说话的地步,告辞。”
他转身想走,贺砺曼声道:“童相不要这匹马,可以。但令夫人,还收着我两百万钱 。”
童廉愣了愣,倏然回身。
贺砺放下茶杯,长指交握,抬起眼看着童廉道:“童相不必怨责令夫人,她为了帮你筹钱买马,不惜借娘弟妹之去典当首饰。堂堂宰相的夫人啊,令人动容。她不知那钱是我出的,借钱给她之人只说是敬仰童相的官品,并一再保证不会因事到府上去求你办事,她才收的。”
童廉微微捏紧了拳头,眉头紧皱,眼睑低垂,面上表情一也说不清是愧疚更多,还是窘迫更多。
在原地僵立了片刻,他走到坐床旁,在贺砺对面坐下,看着他问:“你究竟欲为?”
贺砺垂着长睫,给自斟了一杯茶,缓缓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童廉蹙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贺砺抬眸,道:“童相刻心中定然在想:如宏伟大愿,就凭你这个甫回长安惹是生非仗势欺人的武夫?”
童廉被他说中心思,也没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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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是不成的,但我希望朝廷的中流砥柱,是有志向之人。我知道童相口中虽然说着南衙北司,也身在中,但对于分夺皇权彼倾轧之事并不热衷。你是太子之师,许是觉着,只要教好了太子,你的志向,终有一天是能通过太子来实现的。但你就没想过,若太子以后不再是太子了?”贺砺盯着童廉。
童廉瞳孔放大面露惊色,失声道:“你……”
贺砺不在地一笑,道:“我知道,你文人含蓄,习惯看破不说破,谓之心照不宣。但我是个武夫,喜欢直来直往。如今皇后病重,瞧着,也不剩几日了。若皇后薨逝,秦贵妃再生下皇子,童相以为,太子之位,还稳当吗?就算眼下稳当,将来稳当吗?”
童廉垂下眼睑,面露忧愁之色。
“我秦有灭族之仇,在太子一事上,我相的立场绝对一致,这一点,童相是否认同?”贺砺问。
童廉看着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砺道:“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