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内, 裴劲广一动动地躺在里间的病榻上,肤色发青,眼帘轻合, 瞬息苍老了十载。
裴衍坐在绣墩上, 与院谈了许久, 直到暮色四合才起身离开。
他们一行人在杜首辅的安排,住进了首辅府客院的阁楼内,方便杜首辅与裴衍谈事情。
自从裴衍回京,杜首辅每都会按点值, 以致内阁中堆叠了过多的公牍。这傍晚,杜首辅将没处完的公牍带回府中,示意裴衍帮忙批改。
裴衍婉拒,“于合。”
杜首辅胡子一吹, 从袖管里取出一份奏折,放在了公牍旁,“圣上许你协助老夫,怎么, 逍遥久了, 手生了?”
翻开奏折,裴衍捏捏鼻梁, 笑问了句:“若晚辈今夜为杜老将这些折子处完, 杜老能否卖晚辈一个人情?”
“什么人情?”杜首辅竖起耳朵, 甚至有些期待。
“为晚辈在御前申请一张搜查令, 容晚辈带兵搜查敬成王府。”
在杜首辅的认知里, 裴衍在大事上, 从会任意妄为,既他提出了这个要求, 必是对肖逢毅有所怀疑的。
“可以,你必须跟老夫讲实情。”
夕暾西坠,裴衍坐在书房窗边,与一盆小叶黄杨为伴,共同融入在霞光中,认真的样子,沉淀了竹之雅韵、梅之凌傲、松之沉稳,单单一道身影都令人赏心悦目。
首辅夫人带秦妧走来时,笑揶揄道:“闻秦先生当初是了手段将卿卿骗到手的,老身实在难以象,这么一个冰魂雪魄的人,怎会存了那样的掠夺心思。”
秦妧望窗内的男子摇了摇,“您知,他只是外表能迷惑人,内里连同骨都是坏的。”
这是什么形容啊,首辅夫人忍俊禁,转身拿过侍女手中的瓷盅,塞到了秦妧手里,“秦先生辛劳呢,快过去吧。”
秦妧捧起瓷盅,朝首辅夫人欠欠身子,脚步轻盈地走向书房,在叩门后确认房中没有其他人,才徐徐走到裴衍身侧,打开瓷盅,用汤勺搅了搅,“趁热喝。”
裴衍从堆叠成山的公牍中抬眼,道了声“辛苦”,竟又投入到公牍之中,没有动用的意思。
起初,秦妧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辛苦”的含义,随后明白过来,假意情愿地舀起一勺,喂了过去。
虽面上情愿,一勺一勺喂得极具耐心,眸光也极为柔和,还忘用帕子为他擦拭嘴角。
裴衍在处公牍上又快又精准,吃得却很慢,用了寻常三倍的时长,也知是是为了让她多伴在自身边一会儿。
杜首辅用膳回来时,见小夫妻腻歪在一起,便打扰,叫侍从将一部分公牍送去了正房。
更阑人静,烛火一盏,裴衍在秦妧离开后,熬了一整夜,于杜首辅上朝前,将一摞摞折子递了上去,起身舒展起筋骨,“您还真是客气。”
杜首辅接过处好的折子,一扬,眼一瞪,“跟你还需客气?”
这话比任何美言都要令者舒悦,裴衍淡笑从他身边经过,朝客院走去,待走到月亮门时,半抬起手,晃了晃宽袖,“答应晚辈的事,杜老莫要忘记。”
挑帘走进客院的阁楼,于黯淡的光线中寻到躺在竹床上的妻儿,裴衍走过去,悄然躺在边上,可没等合眼,怀里就多了个肉乎乎的小团子。
雪霖随母,睡相算好,喜欢滚来滚去,这会儿睡得昏沉,知是是做了仗剑走天涯的梦,就差翻跟了。
裴衍稳稳抱住他,向里侧挪了挪,挨秦妧侧卧,鼻端全是秦妧身上的清香气息。
深秋寅时的天色黑沉光,一家三口相拥而眠,倒也会觉得孤寂寒噤。
感觉腰间多了一只手臂,秦妧动了动眼皮,将雪霖从裴衍怀里抱了出来,放在另一侧,自则“鸠占鹊巢”,窝进了裴衍怀中。
裴衍躺进被子里,曲起双膝夹住她的腿,又收紧了搭在她腰上的手臂。
被晾在一旁的雪霖揉眼皮醒来,扭看了抱在一起的爹娘,“咦”了一声,尾调上扬,却没有得到爹娘的回应,于是蹬小短腿侧过身,抬起小手抱住了娘亲的背,还将侧脸贴在了娘亲的身上,就那么“强行”地偎在了一起。
秦妧没有扭,而是在黯淡的光线中抬起眸,看向男人的巴,“雪霖醒了,我该哄他了。”
裴衍低问道:“才哄了为夫多久?昨儿一宿还够宠他的?”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却被裴衍问得正经认真,令秦妧都知该怎么回答了。
“你再放开我,雪霖该哭了。”推了推男子的胸膛,秦妧试翻身,却觉腰间绕蔓藤。
奈之,秦妧反手摸了摸儿子搭在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