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脚放在了竹笼上烤,竹笼下面罩着一盆炭火。
怀里还抱着个精巧的铜炉,里面塞的炭,即使把铜炉倒着,里面的炭也不会出来。
身旁有个小丫头,往瓦罐里倒上滚烫的热水,把要吃的酒放在里面烫热。
桌子上摆着几样吃食,烧羊头肉,煎白肠,炸鹌鹑,还有一碟儿香梨,一碟儿沾蜜水吃的白糕儿。
吴老太爷的私房没少给薛小娘,薛小娘光箱笼都不下十个。
她的日子过得比正头娘子都要舒坦。
“相公,你也坐下来烤烤脚。”
吴老太爷比吴老太要小五岁。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衣,头上戴着软脚幞头,留着胡须,很是文气。
他在屋里一向都是这般穿,还不许人喊他老太爷,都要唤他老相公。
相公是对当官的人的尊称,最早是称呼宰相的。
吴老太爷嫌丫头在屋,烤脚有失体面。
“府里都已吃不上米了,二弟怎么还不捎银钱来?”
吴老太爷坐在椅子上,用一柄细长的梅花银勺给笼子里的画眉喂食。
大厨房最近送过来的吃食,吴老太爷嫌弃的很,不肯用,给了屋里的丫头们吃。
让人去外面花上几十个钱,买来吃。
“相公何不写信,让他们今年早点来这过年。”
薛小娘手里银钱也不多了,这些天在外面买的吃食,用的都是她的钱。
吴老太上次让身边的赵婆子来这要钱买米。
她给拿了八贯钱,那吴老太嫌少,她又添了五贯钱才作罢。
吴老太爷正要接话,小丫头进来说二郎寻他。
薛小娘连忙把脚从竹笼上面放了下去,穿上了鞋,跟着吴老太爷出去见了吴二郎。
吴二郎把大嫂柳氏做的事,和他爹讲了一遍。
“官宦人家,哪有给人吃豆饼的?”
吴老太爷悔不当初,当初就不该给他的大郎聘个穷秀才的闺女。
宁愿多花银钱,娶个官宦人家的庶女,也比那小门子出来的强。
那个时候,他把此事交给吴老太办的,大房媳妇也是她寻摸的,把那秀才的女儿夸的比啥都好。
他不好说什么,就订下了,谁知晓,那穷秀才不会教女儿。
占着大房长媳的名头,丢人现眼的事,没少做。
这又想的馊主意,给人吃豆饼。
“这事若是传出去,咱家的女孩,还怎么说亲事啊。
让汴梁伯府那边晓得了,这……元娘可咋抬起头。”
薛娘子说的是心里话,她没有孩子,等吴老太爷走了,她还要靠二房给她养老送终,自是和二房一条心。
“蠢妇……此事都怪你娘,你娘让她管的这个家,看把家管的什么样子。”
吴老太爷气的脸色涨红。
气大儿媳,又气吴老太。
那吴老太就爱往府里买丫头,丫头多了,吃的米能不多吗?
这个柳氏,不说把府里用不着的丫头婆子给卖掉,还想出个让人吃豆饼的主意。
这难不成是成心想败坏他吴家的名声?
不拿下人当人看,当牲口。
汴梁伯府,这样的人家,娶媳妇之前,不单是相看那么简单。
还要派人查你家的名声。
名声里要是沾了刻薄二字,那真是难了。
好在这远在青州,离汴梁远,那伯府的人也到不了这。
可若传出去,让外面的人知晓,传到了汴梁……
他们家的元姐本就是高攀伯府,能摊上这样的婚事,多亏了她外祖父那边的关系。
吴老太爷虽不喜冯氏,但这关乎亲孙女的亲事。
薛小娘来到了大房,吴老太爷是公爹,不好去儿媳妇的屋里。
吴老太又是个糊涂的,这事只能让薛小娘去说,毕竟算半个长辈。
薛小娘平时没有来过这大房,和这柳氏见面甚少。
到了屋里,见这柳氏穿了身麻布做的衣裳,人都傻了。
她一个妾还穿着绸子衣裳哪,这柳氏把自己弄的苦巴巴的,是对府里的人有什么不满吗?
“薛小娘来了。”
柳氏正和季姐儿坐在炕上用饭,她把自己碗里的米饭拨给了季姐儿一半,抬头间,就见门口站着吴老太爷的妾。
她怎么来她这大房了?
让巧姑给她搬了凳来坐。
“季姐儿,多吃些。”
柳氏往女儿碗里夹着菜,把薛小娘冷落在了一旁。
薛小娘也不恼,主动搭了话,
“大娘子,怎么穿起麻衣来了?
可是没有好料子了,若是不嫌,我那还有两匹细布。”
“我身上这麻衣,是我用自己的银钱买的。
小娘的细布若是穿不完,就赏给下面的丫头吧。”
柳氏瞧不起给人当妾的人,一个妾,还跑到她这大房来施舍给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