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深、廉深在慌到某个极致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一向如此,这大概也是他能艰难走到今天的原因之一吧,当他的承受能力绷不住时,他反而会达到理智的巅峰,在众多繁杂的可能中只看到唯一一个选项。 廉深想起了过去一个朋友说的,大人的情绪是很容易影响孩子的,你慌了他才会慌,你表示这根本不叫个事,那对于孩子来说很可能也就是一件风过无痕的小事。因为小孩子总是会无限的信任着大人啊。 好比此时此刻。 廉深在深吸一口气后,快刀斩乱麻,对絮果直言:“你认错人了,连溪停并不是你的亲爹。” 连大人不由握紧了手中粉彩茶杯,哪怕它是如此滚烫。廉深的这一句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虽然知道早晚会说,但没想到会说的这么快又这么迅猛,没有一点点的防备。连亭也想不到哪怕做了这么多心理建设,他这个凡夫俗子终究还是会很在意这一句“连亭并不是你的阿爹”。 他不知道絮果会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希望絮果怎么回答。 他只知道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看向了絮果,紧张的等待着无法辨别好坏的结果。 只有坐在座位上的絮果小朋友是最放松的,他双手搭膝,一脸懵逼地回答:“我知道啊。”懵逼的不是这个事,而是“我以为你们要郑重其事的和我说什么人生大事,结果就这?”的疑惑。 其他人:“?” 嗯??? 絮果先紧张地看了一下阿爹的脸,好像在确认他有没有感到受伤,然后才含糊地解释:“杨乐说、说阿爹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我其实是阿爹哥哥的孩子。” 小孩子原比大人们想象中的要懂得多,至少絮果早就从杨家那个很爱到处惹事的小郎君口中知道了太监并不会有孩子。虽然絮果没有明白为什么,但他觉得这大概就像有人天生看不见东西,而有人天生没办法生孩子吧。 连亭也跟着想了起来,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起,因为他以为絮果受到了杨乐的欺负:“是他骂你赘阉遗丑的那次吗?” 哪怕絮果已经告诉过他事情解决了,但连亭还是会因为孩子被欺负而感到生气。 絮果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次是起因,但真正让他知道的其实是后面的契机。因为絮果在第一回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赘阉遗丑”是什么意思。骂人这种事吧,如果对方听不懂,那气势真的会大打折扣。面对一脸“你在说什么啊”的絮果,杨小郎先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而杨乐当时其实也不知道赘阉遗丑具体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听大人这么说,就学了过来。为了找回场子,他回家特意找人问了个清楚,然后再来找絮果“斗法”。 他以为“你根本没爹,你这个野种”能打击到絮果。 但……那个时候的絮果已经因为闻兰因的一句“杨乐没有爹”的骂人话,而以为杨乐真的没有爹了,他觉得杨小郎好可怜啊。 当杨小郎趾高气扬的道破絮果的身世, 等着絮果哭时, 絮果只觉得杨小郎是来找与他同病相怜的人诉苦抱团的。 可、可杨小郎至今都没有和犬子道歉欸。 “我不能背叛犬子!”絮果在心里这么想道。他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不管杨乐有多么可怜,他无缘无故骂犬子胖,那就是他不对,在杨乐不给犬子道歉且得不到犬子的原谅前,絮果也是不会原谅他的。 于是,在两个学斋中间人来人往的过道上,絮果就大喊了一声:“我是不会和你做朋友的,不管你有多可怜,你都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就跑,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杨小郎受伤的表情。 如果可以,絮果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但是没有办法啊,他先认识的犬子,况且也是杨乐欺负犬子在先。唉,小小的絮果其实也挺烦恼的,为什么大家都想和他成为朋友呢?他只有一个,没办法变成所有人的朋友。 杨乐:“?”你特么说什么呢?“老子什么时候想要和你当朋友了?!” 但他的解释已经太晚了,路过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学生还是夫子——看杨乐的眼神都带上了微妙的色彩,就仿佛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杨乐。哪怕杨乐气急败坏的到处解释他其实很讨厌连絮果,也只让大家觉得他在恼羞成怒,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为此,闻兰因甚至再次在课间和杨乐发生了冲突,极尽挑衅之能,等杨乐先动了一下手,他就狠狠的打了回去。 直讲夫子心力憔悴的来劝架,当他询问这次打架又是为了什么的时候,闻兰因再次掷地有声地颠倒黑白:“我只是告诉杨乐,因为想和一个人当朋友却当不成,就到处说对方的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他就急了,要打我!我只能奋起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