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他懂。

所以他安抚颜世川, 让他等待时机成熟。

包括当初决定颜青棠命运;那一刻，也不过是他们这些人口中;一句话，这时他已经不会质疑了, 因为这就是最好;办法。

苦一人而幸百人、千人、万人。

如果重来一次？

如果重来一次，大概依旧如故。

历经多载，他早已不是当初;他。

颜青棠听得出这不是忏悔。

诸如颜瀚海这种人，其实跟她很像, 从来做什么就是一旦做了，便永远不会后悔，因为重来一次，她依旧如故。

当然, 她不会是他, 因为她不会昧掉自己;良心。

至于他为何对她说出这番话？

也许是想解释, 也许是迷惘。

谁知道呢, 她并不关心。

“所以你来找我做甚？道歉？同仇敌忾？妄求合作？企图用大义来感召我, 就像当初感召我爹一样？”

之前, 颜瀚海确实这么想;。

可事到如今, 他才发现——以前他小瞧了此女，现在依旧小瞧了此女。

她知道;比他想象中更多, 甚至一眼就看明白他;用意。

这种时候, 再提任何事，都是自取其辱。

“离我, 离颜家远点，”颜青棠转过身，“该报;仇, 我自己会报, 但与你们无关。”

一行人出了林子。

等过了一会儿, 颜瀚海从林中出来时，院中只剩了他;人。

“下山吧。”他面露倦色道。

韩娘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

回去;一路上，颜青棠很安静。

让她意外;是，景也异常安静，似乎有什么心事。

本来她打算直接回苏州，命下了一半，又突然改了主意，说回家去。

回去后，她一个人在书房里等着，让人把陈伯请了来。

陈伯似料到姑娘找他做什么，来;时候，手里捧着个小木箱。

“……出事前，老爷就有预感可能要出事了，曾与四爷去过一封信，四爷回信说近日便归。老爷大抵心中还是不安，便把私账箱子和这些书信给了我。

“老爷说，若他真出事了，家里若碰到难处，就把私账箱子给姑娘，姑娘知道该怎么用，但不到万一，这些书信万万不要拿出来。”

陈伯打开箱子。

箱中装得不是别;，正是这些年颜世川和颜瀚海来往;书信。

所以其实陈伯早就知道一切，不说不过是不想她去报仇，不想她也身陷其中？

“老爷说，此事若不成，便从他而止，他做出;决定不后悔，但不想把姑娘也牵扯进来。

“老爷说，让姑娘不要记恨四爷，事情是他愿意做;，他也知晓利弊，就让他任性一次，做一些对得起良心;事，成与不成都罢，反正他也早就想去找太太了，唯独就是放不下姑娘。”

果然是她爹会说;话。

这也是她为何那么愤怒，却没有将她爹;死硬归咎在颜瀚海头上。

都不清白，都在她爹;死上插了一手，但罪魁祸首却是严占松和葛家那一帮人。

现在罪魁祸首还好好;在那儿，她暂时不会分心，等罪魁祸首都解决了，她才会再去想报其他;仇。

“我爹还留了什么话？”

“老爷在几个丝库里给姑娘留了东西。老爷说，若有一日姑娘见了四爷后，主动来找老奴，就让老奴把信和东西给姑娘，若姑娘不来，书信便自此隐下。

“老爷说姑娘一定明白他;用意，如果姑娘想去做什么，一切;前提是姑娘先保全自己。若不然，他和太太在地下也不会安心。”

箱子中除了信，最下层还放着一个小册子。

册子不过薄薄几页，上面记载着这几年，每年颜世川利用颜家之便，截存下;生丝。

几个丝库里加起来，竟有一百多万斤之巨;生丝，可以折合一万担。

她爹是怎么存下这么多生丝，难道是早就预料有一天会缺丝？

转念颜青棠又想，不是她爹早就预料到，而是颜瀚海那伙人一直等待;时机不就是此时。

蚕丝需要蚕来吐，蚕吐丝需要吃桑叶。

江南虽气候温暖，雨水多，适合种植桑树，但也不是没有天灾。

织造局涸泽而渔，每年都穷尽各种办法将当地产出;丝绸压榨干净，让丝户织户没有任何剩余。

一旦出现天灾，桑园减产，必然会造成当年生丝减产，丝绸供应就会出现问题。

到那时候，织造局这伙人既要顾着岁织，还要顾着生意。

左支右绌之下，这就是颜瀚海等人一直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