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污蔑了,这是诅咒!
苍天,有人诅咒他,想让他快快死去。
他一代明君,贤能的君主,如何能早死?
这才是他登基的第一年啊,第一年啊,他什么事都还没做呢。
怒火烧秃了李隆基的头发,也一并烧干了他的脑子,他气愤不已:“来人,给朕严查!查查这究竟是谁在搞鬼,是谁在污蔑朕,是谁在诅咒朕!”
他挥舞着手,愤愤地盯着天幕,指指点点。
“查清楚是谁在搞鬼!”
可是没人出列。
这天幕出现,本就是奇诡怪异之事,莫说百年之内,就是千年之内,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没有专门负责此事的官署。
更何况这悬挂天上的天幕,如何去查,怎么去查?查不出来,看皇上盛怒的模样,那就是死罪一条。
皇帝没有点名让谁出列,一时之间,没人愿意主动去做送死的事情。
按理说,没人出列,那如今在宰相位的张说是应当出列的。
只是天幕矛头并不指张说,他比李隆基更多了一份清醒。
他并不觉得这天幕是人为。
而且天幕之言的语气,不像污蔑,更像是熟知事情始末之后的评论。
早死二十年,为何不是十年,不是三十年,而偏偏是二十年。
这个在天幕上说话之人,是不是知道陛下活至何岁,甚至知道这盛世大唐哪一年开始,又是于哪一年结束?
若陛下真的如天幕所说,亲手将大唐的盛世葬送了,那么这样的君主,真的值得他辅佐吗?
一时之间,张说陷入了沉思。
但他一向谨慎小心,并未多言。
天幕没有因为李隆基的盛怒而停止。
这回不是弹幕了,这回是神音在戳李隆基的心窝子。
【只可惜,盛年不重来。
李隆基他懈怠了。
励精图治比不得享乐奢靡,繁华如乱花晃眼,他沉溺于盛世,沉溺于其中,难以自拔。
他开始安于现状,开始猜忌亲子,开始任人唯亲。
不过百年,盛极一时的大唐千疮百孔。】
若说前面天幕出现的文字是带着个人感情的污蔑抨击,此时出现的神音,就像是站在更高的维度,将事实进行总结,娓娓道来。
安于现状,猜忌亲自,任人唯亲,奢靡享乐。
这桩桩件件,乃至于每一个字,都像是铁板上的钉子,一根一根钉在了李隆基的心上。
神音空灵,像是与他远隔云端,倏然间又来到他的身边。
这声音带着并不明显的痛心和惋惜。
一句“不过百年,盛极一时的大唐千疮百孔”让李隆基从盛怒之中惊醒。
他讷讷的说不出话。
不过百年,不过百年。
他的大唐,仅仅百年?
天幕之上的画面转了又转,长安变了模样。
大敞的赤色大门之上只存淡褪的浮漆,宫殿不再富丽堂皇,没有年轻的胡姬旋转舞蹈。
儿时恣意欢畅打马球赛的郎君也已然暮年,苍苍白发,球场荒废,草几丈高,再无人骑马驰骋其中。
长安街道行人寥落,没有沿街叫卖的小贩,铺面木门紧闭,坊市间不再热闹。
那些心怀壮志,借着醉酒泼墨挥毫的才子生了华发,赞颂之诗变成悼亡之音,他们以笔代戈,试图唤醒沉睡的统治者。
李隆基沉默着,看着天幕之上,那个满目疮痍的江山。
那是他的江山,那是他的大唐。
而他,是那个让无数文人以笔代戈,泣涕痛心,想要唤醒的统治者。
烧到脑袋上的那团火,终于被浇灭了。
盛怒的李隆基冷静下来。
他不再因为神音的夸赞和天幕上的盛景而飘飘然,也不再因为那些辱骂之言而愤恨不满。
他开始仔细思索,这天幕,究竟是何物?
在背后执这天幕之人,究竟是谁?
冷静下来的李隆基明白了,天幕之景如此宏大壮观,不是他那区区不成器的政敌能够做出来的东西。
天幕之言在大事上完全贴合历史轨迹,可天幕之景却在细微之处与这真正大唐有所出入。
天幕究竟是什么?来自于何,为何知道如此多的事情?
此时的李隆基在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的心绪不再受天幕之言干扰,让自己的判断能力重归于常。
可是神音又说话了。
【一日杀三子,废皇后,占儿媳,他的盛名湮灭在了博人眼球的情史之中。】
一天杀三个儿子?
废了陪他一路走来的皇后?
霸占儿子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