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瞻?”
“正是苏轼!”苏轼谦卑的拱手。
司马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轼后,赞道:“我辈老朽,天下事将来就要寄托于子瞻等了!”
于是扭头对范祖禹道:“纯甫,汝不是早就仰慕子瞻的才名了吗?”
范祖禹也是有些紧张,苏轼的文章,他读过不知多少,特别是那一首定风波简直是范祖禹的最爱!
每每他心情沉闷,就会去读那一首定风波,将自己想象成那个被贬黄州的苏子瞻。
然后他就会振作起来!
苏子瞻被贬黄州,尚且能坦然面对,即使面对风雨,也能‘何妨吟啸且徐行’。
他的那点困境和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激动的拱手对苏轼拜道:“华阳范祖禹,见过子瞻兄!”
苏轼立刻还礼:“不敢,不敢,久闻纯甫大名矣,今日有缘,实在三世有幸!”
寒暄过后,文彦博就将司马光、范祖禹,请到了席间。
还特地安排了,他的两个儿子文及甫和文贻庆来陪苏轼、范祖禹说话。
很快苏轼、范祖禹、文及甫等人就熟络了起来。
彼此交换了表字,也交换了各自的年齿。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继续深入交流。
宴会上的气氛,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安。
于是,不管苏轼也好,范祖禹也罢还是文及甫,都屏住了呼吸。
只听得,那居于上首主位的文太师叹道:“君实,天下之事,由不得意气用事!”
张方平也劝说着:“太师说的不错……君实啊……想想韩魏公,想想富韩公吧……”
但,坐在右侧的司马光,却不知为何,梗着脖子,语气生硬的回答着:“防微杜渐,方能止祸患于未然!”
“今日忍让了外戚,明日是不是还要忍让内臣阉寺之辈?!”
“何况少主仁圣聪俊,千古罕见,若连我辈士大夫,在君前尚且都在蝇营狗苟,算计尺寸之利……”
“以少主之智,将来亲政,岂不是要有样学样?”
对司马光来说,这才是关键,这才是重点!
少主那么聪俊,又是如此仁圣。
千古罕见,有尧舜圣王幼年之姿!
要是在他们手里,被教坏了,变了质了。
那他司马光就要获罪千古,遗臭万年!
所以,这是寸步都让不得的事情!
即使拼着御前和两宫争辩,他司马光也不绝不会退让半步!
致君尧舜上!
自汉唐以来,多少代士大夫文臣,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在眼前。
怎能为了个人私利和那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所谓功名而退让?
苏轼听着,立刻缩了缩脖子。
范祖禹也低下头去,他知道,司马相公的脾气。
犟起来谁都拉不住!
大行皇帝十五年间,数次下诏,请他出山。
但司马相公的回答只有一个:请陛下尽罢新法!
你不答应,我就不出山!
苏轼听着,压低了声音,问着身旁的范祖禹:“司马公,一直如此吗?”
范祖禹点点头,叹道:“君实相公,失之于直……”
这是洛阳群贤公认的事情。
当年富韩公在的时候,就再三叹息于此,邵雍先生在时,也不止一次苦口婆心的劝过司马相公:新法固然害民残民,可君实宁愿在洛阳,皓首穷经,也不愿出仕……这将致天下苍生于何地?若君实出仕,即使不能罢黜那等害民之法,至少也可以减免新法的害处吧?能减一分,百姓不就能得一丝喘息吗?
可司马相公根本听不进。
苏轼吁出一口气。
元老们的声音,继续传入他们耳中。
……
“君实,不是这样的……”张方平现在也是没了办法,只能勉力劝说:“天下之事,总该要有些权变才能做下去……”
“若嫂溺于水,君实难道也要死守男女之防?”
“何况,正是因为少主仁圣聪俊,千古罕见,君实才更要委屈求全……”
“不然……”张方平叹道:“难道让少主身边,皆为新党新进小人所包围吗?”
“那样的话,君实虽然自己得了贤名,少主何辜?天下苍生何辜?”
司马相公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宣徽,不是某不肯委屈自己!”
“实在是,某实难忍见彼辈外戚,在外兴风作浪……”
司马光很清楚的。
他知道战争是一个什么样子!
他也曾年轻过也曾渴望过建功立业!
但是……但是……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他年轻气盛,自以为天下大事皆在自己双手掌握。
于是贸然言战,贸然开战。
结果一败涂地,损失惨重!
他看到了那些因为他的莽撞而死去的士兵的尸体。
也听到了那些失去了父亲、丈夫的妇孺的哭声。
最重要的是——将他视若己出的庞籍庞庄敏公,为了保全他的仕途,竟是全然担下了他年轻莽撞而造成的一切罪责!
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