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他何进就不要这个名声,直接包围南宫到其中的食物告罄,总能逼迫那张让投降!
他如今死守宫墙,也顶多是让这结局往后延迟上数日而已。
困兽之斗罢了!
他听得张让在城墙上问道:“天子仍在,大将军莫非要犯上作乱不成?”
何进难得能说会道了些,回道:“可不敢当这样的罪名,不过是念及天子为你等阉竖之辈所把持,想救天子于危难之间罢了。”
城墙上有好一阵没有发出任何的声息,又过了一会儿何进才听到张让重新奔上了城墙,说道:“陛下宣骠骑将军董重进见。”
不等何进说出什么话来,张让已经抢先一步问道:“大将军既只是要防备我等阉宦,总不至于连着骠骑将军一道也给提防上了,陛下要传旨意,莫非尔等也要阻拦不成!”
这话说的倒也理直气壮。
不过董重此时并不在这城墙之下。
何进直觉刘宏要寻董重,极有可能是依然不改要将刘协捧上皇位的心思,想寻董重为其倚托。
可何进又觉得,纵然是陛下给董重了什么旨意吩咐,那他用来对付张让等宦官的手段,也未尝不能用来对付董重。
他来便来了,难道还能扭转乾坤不成!
何进朝着自己身后望去,眼见除却郑泰这辞官之人外,其余人等,哪怕其中有先前反对他调动董卓进京的,此时也都团簇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他此时对抗天子遗诏的最大底气。
这着实是一番优势在我的景象。
想到此,他摆了摆手,示意人去给董重传信,让他前来此地。
比起何进领兵包围此地的有备而来,那董重便连官服都好像是被人给临时套上去的。
他虽有那么些个胆魄,却也没少对陛下将他给送到了这骠骑将军的位置上心有怨言。
他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位置唯一的作用就只是让刘宏让人去瓜分大将军的权柄。
可当环绕着何进的势力已经成型的时候,他这个骠骑将军非但分不到多少权力,反而会成为何进眼中的活靶子。
在听闻自己又在此时得到天子召见后,董重望着城墙,不由生出了一种“陛下害我”的想法。
但此时他也不免想到,若是让何进顺利将刘辩给送上皇位,若是他发起对另一方外戚势力的清剿,那么他董重无论如何也是活不了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看看天子是否会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让他和皇子协能够度过眼前的危局。
若是刘协能够登基,那么他董重必然会是下一任的大将军,也就彻底苦尽甘来了!
董重怀着这为数不多的期待,在何进的目送之下踏入了南宫,于张让的带领下进入了嘉德殿。
在这久病之人所住的宫殿内,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郁之气和驳杂的药味,连带着董重也觉得自己心头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他透过重重围帘朝着那床榻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在点上了幽烛的内室,床上隐约有个躺着的人影。
但很奇怪,与他先前所见过的时常呛咳的状态不同,此刻寂静得让人几乎要怀疑,到底是否真有人躺在那头。
他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按照寻常的情况,刘宏早应该在此时出声了,可他非但没有,连呼吸声都好像在嘉德殿内已经消失了。
该不会……
“董骠骑,这是陛下给您的旨意。”赵忠在此时将一封圣旨捧到了董重的面前,也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迟疑地接了过去,刚生出了几分惶惑恐惧之感,都在看到这圣旨上意图安排刘协称帝的头两句后转为了狂喜。
既然陛下决意要立幼子为帝,也必然会有对应的法子才对,然而他往后看去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望董骠骑以社稷为重,舍命为饵,此事若成,汝弟将为我儿刘协之大将军。】
董重的瞳孔一缩。
可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那素来被刘宏称赞其颇有勇力的蹇硕已经手持刀斧,从他身后砍来,一刀了断了他的性命。
他那些未曾来得及说出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咙中,只有从头颅断口处喷溅出的血液溅落在那道圣旨之上。
而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砸在了地面上。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最后的一个想法是——
陛下啊……您为何!
为何如此心狠啊!
这显然并不只是已死的董重一个人的想法,手中握着刀斧的蹇硕还是头一次朝着朝廷要员举起屠刀,此时两只手几乎都在发抖。
可想到他们若是想要活命,只能按照陛下所制定的计划来走。
蹇硕被张让瞪了一眼,忙不迭地又往董重的头上再度补了一刀,将他的头颅给取了下来,以布帛包裹好后,跟随着张让一道回到了那宫城之上。
他只觉手中的包袱烫手莫名,在看到城墙下方队伍的时候,方才恢复了几分冷静。
那何进自觉稳操胜券,看向宫城的目光中也不免有那么几分猫抓耗子的恶趣味来。
对上这样的目光,蹇硕深吸了一口气,将包袱给抛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