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琰对皇甫嵩的了解仅限于后汉书上对他记载的寥寥几句而已,对朱儁的了解也仅限于他的生平。
在做出这举动之前,对于如何确保她所说的话能在他们心中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她心中是有一番思量的。
她或许无法给出一个满分的答卷,毕竟任何人对旁人行为的评判必然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
但是,她可以给出一个在大汉王朝的背景下,必然在九十分以上的答卷。
“孝”。
这是一个绝不会出错的答案。
两汉延续至今,除却如今还在天子位上的刘宏,以及如今还被称为董侯、未来继位成为汉献帝的刘协之外,一共有17位皇帝在谥号之中加上了个孝字,唯独例外的两位,是两汉开国皇帝刘邦和刘秀。
即便是汉武帝,谥号也是孝武皇帝。
说大汉是将孝道之说铭刻在天子位上也不为过。
而这甚至不是一种只放在“以孝治天下”口号上的东西,在免税、赐帛、赐爵之外,大汉最出名的擢拔人才的方式,叫做举孝廉。
而很巧的是,皇甫嵩和朱儁虽然一个出身将门,一个出身寒门,却都是举孝廉出身的。
在大汉这种孝道文化扎根于民间,且已经产生根深蒂固影响的环境中,到底是真心诚意的孝顺还是在形式上作秀,是完全不必去深究的事情。
乔琰要做的,不过是利用规则,来给自己挣出一张绝佳的早期履历来。
在她起身,对上皇甫嵩和朱儁的目光之时,她可以确定,自己完全赌对了。
“有忠有义,胆魄过人,孝心可嘉。”朱儁感慨道。
乔琰话中更对他胃口的无疑是“父母”二字并未漏掉任何一个。
他早年丧父,是母亲将他拉扯大的,能得到会稽太守举为孝廉乃是因为他勤勉赡养母亲,乔琰话中多一字对他而言更有共鸣。
倘若他与母亲一道被裹挟在黄巾乱民之中,致使母亲丧生,他会否会舍生忘死,尽己所能地将黄巾贼寇铲除?
或许会的。
朱儁看向乔琰的眼神便不觉更加欣赏了几分。
他听到皇甫嵩随即出口的话后确认,此时皇甫义真与他的想法大抵是差不多的。
但因为皇甫嵩从家世背景上来说,要跟乔琰更加接近些,说出的话也要偏向亲切调侃些:“你昨日不是还说,这些投降的兖豫黄巾没有杀死的必要?”
“这是两码事。”乔琰回道,“不杀这些犯上作乱的黄巾,一则因为将军还需一鼓作气,北上除贼,此时杀人震慑毫无意义,二则,两州人口于乱后疲敝凋零,黄巾之中也多为盲目跟从的愚民,杀之无益,反使二州修养民生,恢复生产大为不易。”
皇甫嵩点了点头,示意乔琰继续说下去。
他此前在京师洛阳之时,听乔玄提及,他的长子在政事上的天赋不算太高,加之乔玄官至太尉也并未积攒下多少家财,更没有替他买个好官职的想法,让他在任城相的位置上坐着,反而是个能保全的法子。
但如今看来,乔玄所说的天赋不高,可能跟他所理解的天赋不高并不是一回事。
若非上面有目光长远的长辈教导,乔琰也难以在此等稚龄有这样的本事。
好在这黄巾之祸,到底没让这样的少年俊才夭折在此。
乔琰已继续说了下去,“但波才不同,此人明知我父车架并非平民形制,而是官员所属,却依然放任手下攻袭,致使我父丧生,此人于汉廷绝无几分敬畏之心,本也该当按照律法处置。若一味对此人宽和缓释,才当真是如住朱将军所言,让臣民于犯上作乱之事有恃无恐。”
“不错,此人当杀。”皇甫嵩认可了她的说法。
“琰不图阵斩波才之功,此番能将其擒拿,仰赖于陈留壮士之力,将军下令合围之果决,只想借其头颅一用,以全孝道。”
像是听出了皇甫嵩话中的纵容之意,在乔琰的脸上也不免少了几分紧绷的情绪。
她顿了顿,以稍小声了几分的语调说道:“此事的确于军中秩序不合,但想来今上所愿,不过四海清平,民各安于家、尽其孝、全其德而已,纵然写于军报之中呈递,想来今上也不至与我、与将军计较?”
她这稍退一步,流露出几分属于孩童心性的话,让皇甫嵩不由抚着胡子笑了出来,“自然不会!古有扇枕温衾、刻木事亲、涌泉跃鲤之说,却何如你这一出谈笑间覆灭二州黄巾的壮举,此事我必在兵行冀州后奏表天子,这波才的人头你拿去就是,不过——”
皇甫嵩这一个转折停顿,倒并不是有什么附加条件,他只是问道:“那兖州渠帅你是如何想的?”
乔琰倒不至于觉得,把梁仲宁当工具人使唤了这么久,便得对他的人身安全负担起什么责任。
这也更不存在什么歉疚一说。
不过她身在兖州之时,也算是对他有些了解,起码他占据濮阳之时,没搞出卜己攻巨野的那等行径,总还算是个可救一救的。
她回道:“将军不妨将他带上,让他亲自一见黄巾末路。兖州黄巾大多对他还有几分信赖,将其观念扭转过来,尚有些用处。”
皇甫嵩本来也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