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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难以言喻的惶恐。

他定定地看着因为面带血迹而显出杀伐锐气的乔琰,意外于她在此时居然还缓缓露出了个笑容。

“渠帅不是说,张伯蠢钝,卜己贪婪,均不是可以长久共事之人?”

“……”

他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他可没有说就要这么直截了当地把人干掉!

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应该不是他最近多次试图留下先生,诉苦太多的缘故。

梁仲宁内心情绪翻腾,一派复杂,却又忽见乔琰收敛起了那抹笑容,转为了严肃之态,俨然一副警告的口吻:

“事既已成,渠帅最好还是不要沉湎于为何杀之。要在下看来,如何用好这残局,将三方军队尽数握于手中,才是正道。”

“三方均为黄巾小方,合在一处也不过是一大方的人数,莫非渠帅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执掌一大方吗?”

“当……当然不是!”这厅堂之内还有梁仲宁的麾下部从,他如何有可能在这些人的面前露怯。

面对乔琰此问,他也只能强打起精神,给出了个肯定的回复。

他也被这一问给分散开了几分注意力,从这两人身死的事情本身转移到了扫尾之上。

不错,杀都杀了,后悔是来不及的。

太平道起义,原本就是一条不成功便成仁的道路,现在只是在这条路上又多了一重不可走回头路的限制而已。

在梁仲宁急于寻求认可和支援的目光中,他将“严乔”先生对他这个回复的满意看得清楚。

而后,他眼见对方在此时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布帛,缓缓擦拭去了面上的脏污,又重新变成了让梁仲宁熟悉的光风霁月姿态。

这也无端让他多了几分安全感。

但好像这种安全感依然透着几分不真实的意味。

于是在乔琰又有所动作的时候,梁仲宁的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她的指尖而去,正见她指向了屋外。

他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乔琰调动起了情绪,完全顺着她的话思考是什么危险的征兆。

骤见卜己与张伯二人身殒他面前,已经彻底混乱了他的思绪。

甚至在听乔琰说“既然如此,请渠帅下令”的时候,他先是出于本能地点了点头,又旋即露出了个迷茫的表情。

下令?他应该如何下令?

只听乔琰顿了顿,以绝不会让人听岔的语气说道:“请渠帅派遣此地心腹——”

“火烧粮仓。”

梁仲宁一个哆嗦。

她抛出的四个字有若一道惊雷劈下,将梁仲宁吓得不轻。

这濮阳城中的粮仓内接连存入了田氏坞堡和高氏坞堡中的存粮,一改梁仲宁起初入主濮阳之时的空虚,说此地是他手下兵卒赖以生存的资本也不为过。

也正因为如此,他在粮仓处布置的守卫,甚至远胜过他自己的身边。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火烧粮仓?

他迟疑着开口:“我知道此时气氛紧张,只是先生还是莫要开这等玩笑……”

“我可并未在与你开玩笑!”乔琰当即打断了他的话,“火烧粮仓正是解决此地变故的法子。渠帅大可以先行挪走存粮,只是放一把在掌控范围内的火,至于到底烧毁了多少粮食全由渠帅一张嘴来说。”

“我今日有意与卜己渠帅和缓关系,邀请其前来赴会协商合作之事,他军中上下有目共睹。可卜己此人是何做派,同样人尽皆知。”

“倘若他不满于双方之间的差距,蓄意纵火焚粮,甚至派人暗中劫掠,是否有这个可能?”

梁仲宁:好像还真的有。

“倘若此事又不慎被渠帅察觉,渠帅会如何做?”

梁仲宁还来不及回复,他已经听到了乔琰斩钉截铁的话:“我猜渠帅必然就跟先前不敢轻易杀他一样,顾忌双方尚是同盟,于是只追责不杀人。”

乔琰抬手指了指,典韦注意到她瞥过来的眼神,愣了一下,将先前打斗中翻倒在地、却还未曾摔碎的酒坛递到了她的手中。

这酒坛在她手中甚至并未过上须臾,就已经被她狠狠砸在了地上。

酒坛碎裂间弥漫在屋内的酒气和更加浓郁的血气,混合成了一股更加冲人的气味。

却也无端让梁仲宁的脸上浮现出像是血气上头之象。

他好像已经隐约猜到了乔琰的计划了。

这其中似有些背离对方那郑玄弟子的身份,但在他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时候,有些东西总是会难免被忽略掉的。

他有一刹那觉得,破碎在地的可能并非是那个酒坛,而是他早已经岌岌可危的,试图维护黄巾三方统帅之间平衡的想法。

乔琰又偏偏在此时一字一句地问道:“可倘若夜宴饮酒,酒劲上头,又骤然得知粮仓起火之事乃是由卜己掀起的,渠帅该当如何?”

这一次,梁仲宁给出了一个足够肯定也足够坚决的回复,“杀之!”

至于另外一位是为何会死的?就当是运气不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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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走出了这夜宴厅堂,夜风这才将她鼻息间萦绕的血气吹散。

她仰头看了看夜空中晦明不定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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