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杨重光明磊落了一辈子,到了晚年却总是为了自己这个侄孙做些不光彩的事情,杨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又盯上了广白,不怀好意道:“广老,凭你的医术,去御医院谋份差事,应该不难吧?” 广白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那地方想进去容易,想出来却难于登天,老朽才不去。” 当今圣上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不像前朝的皇族动不动就会砍人脑袋,再加上做御医的待遇极其丰厚,所以二十多年前那一次,重建御医院广招贤能的时候,广白就考虑入宫当御医。 不过他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这优厚的待遇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 御医不比寻常官员,掌握着皇家的私隐,平时可以说是毫无自由可言。 不仅不能归家,要住在外廷,只有等沐休才能回去。 就算出了宫,一言一行也会被武德司层层监视,哪怕只是去吃个早茶、喝个花酒,也要在那些暗探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没有诏令不能私自离京,等熬到七十岁退休,皇帝都不一定会放人,基本上一辈子都搭在宫里了。 真可谓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与自由无缘了。 杨明听完他说的话,纳闷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投靠宋宏呢?” “他现下不还没当上皇帝吗?等他登基,那老朽便有从龙之功。他允诺老朽,待他登上大宝,便让老朽执掌御医院,这御医院的院正跟一般的小御医能一样吗?” 广白理直气壮道。 好家伙,合着你不是不想入宫,是不想入宫当小喽啰。 “再说,御医院里头岂是你所想的那般简单?老朽便是去了,没有个一年半载,恐怕连自由来去都不行,又谈何寻找医案?” 杨明不得不承认,广白说得也有些道理。 广白就算医术再好,刚过去也不可能受到重用,总得熬一段时间才能去找九皇子的医案。 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下去。 “也罢,是时候看看阿虎真正的实力了。” 杨明转念一想,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们在京城的情报网已经铺设了数月,不敢说深入大兴的朝廷,但也多少积攒了些人脉。 宫里那么多御医,御医院那么多杂役,总有漏洞可以钻吧。 “阿虎,不管花多少银子,看看能否叫人把医案复制一份出来。” “喏。” 杨明把这件事交给了尉迟林虎。 刚刚形成的关系网迅速运转起来,一眨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年关将近的时候,杨明收到了确切的消息。 九皇子的医案并不在御医院,而是被韩贵妃拿走了。 “有意思啊,人都死了,韩贵妃还把医案藏起来干什么?” 杨明转着茶碗,觉得这个消息有些耐人寻味。 中医与西医不同,用药有很多讲究。 分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说,还有十八反与十九畏之说。 有一些中草药单独服用是没有关系的,但它们之间的药性存在相冲,如果一起使用,就会使药效削弱,甚至产生毒副作用。 所以皇族的病案向来秘而不宣,这是为了不想让人知道患者具体生了什么病、用了什么药,免得有心怀不轨的人利用药性相克的原理行谋害之举。 但是,九皇子现在都已经死了,医案何必还要保密? “柱子,问问他还知不知道什么。” 杨明正坐在二楼的包间里,隔着栏杆,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楼下大堂的情形。 一楼靠窗的位置,乔装打扮过的柱子接到尉迟林虎的传音入密,微微颔首,举起京报挡住面部,低声问道:“金兄,对此事有何看法?” 化名金钱草的中年男子,真实身份是御医院某位御医的管家。 闻言,金钱草与他背对而坐,谦卑道:“我家主人交代,若是贵家大官人问起,倒是有一桩陈年旧事可以说与大官人随意听听。不过这个价钱么……” 柱子对着楼上,比了个搓手指的手势。 杨明看得一清二楚,眉头都不眨一下道:“加三千两给他,告诉他,如果这个消息有用,钱不是问题。” 不多时,石记的伙计端着酒壶走上来道:“客观,您的三两杜康酒,给您倒上吗?” “不用,我自己来。” 金钱草接过酒壶一摸,便摸出壶底有一块折起来的纸片。 他扣下放在手中,悄悄看了一眼,看到叁仟二字,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将银票收起来,嘴唇蠕动道:“谢大官人赏。” “这事儿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位贵人原先有八子,除老四以外,其余七子或是早夭,或是在逃亡路上被夷人杀了,到永宁时,便只有老四活着。” “老四生得聪明伶俐,端是人人夸赞。那年江南风调雨顺,稻谷飘香,那位贵人为了培养这个独苗,便派他去江南巡视家业,不曾想却遭了流寇的毒手,死得极惨。” “彼时那位韩夫人正怀着老九,她收到消息伤痛欲绝,动了胎气,仓促诞下老九,母子双双落下了病根。” “幸得我家主人医术了得,悉心照料为韩夫人和九公子调理身子,九公子总算是平安长大了。可惜的是,我家主人只擅小方脉,九公子长大十五岁,他便将九公子托付了擅长大方脉的另一位大夫。” “结果,也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九公子的身体每况日下,忽然就去了。那位韩夫人自然是难以接受,才将病案藏了起来,处处找名医询问,恐担忧九子是被人暗害的。” 果然如此! 杨明听完尉迟林虎的转述,精神一振。 他就在想,韩贵妃把医案藏起来,是不是有什么怀疑。 既然韩贵妃也怀疑九皇子的死因,这就好办了。 只要他能见韩贵妃一面,再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韩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