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兴开国以来,便有了明圣湖画舫。 而明圣八绝的名号,亦是代代传承。 每一任八绝,从出阁到梳拢,短则五六年,长则十一二年,几乎没有断过传承。 如此万里挑一的大美人,找到三五个已经实属不易,明圣湖画舫却能收集如此之多。 这让杨明对画舫幕后老板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宋宏大有可能就是冲着幕后老板来的。 宋宏的元妃死得很早。 这些年他为了维持睿智英武的形象,很少逛青楼,只是偶尔来几次。 尤其是当上太子之后,有御史台的言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该来寻花问柳才是。 他来这里,必然有什么目的。 杨明当然不会以为宋宏是为了他来的。 他们如今的胜负,聚焦在制科阁试、殿试那一天。 在没有撕开他天人转世的虎皮之前,宋宏不会冒着惹怒皇帝的危险对他动手。 那他便只能是冲着画舫上的某个人来了。 那个人,不出意外,也只能是赛天仙了。 杨明抽丝剥茧分析了一番,台上的表演终于落幕,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集中注意力,想看清赛天仙的真容。 可是八绝谢过宾客,就 接连退下了,他只是惊鸿一瞥,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却根本来不及看清正脸。 杨明不由纳闷道:“她们怎么走了?” 柴世冬回道:“今日是湘兰姑娘的诞辰,自然是她的主场,其他姑娘怎么好留在这里抢风头?” 杨明恍然大悟。 这八人各有特色,姿容也是平分秋色,自然各都有各的粉丝。 今晚的宾客未必都好金湘兰这一口,如柴世冬一般,大多只是为了凑个热闹罢了。 其他七人要是留在场上,难免喧宾夺主了。 正说着,金湘兰走到台前,弯腰行礼:“各位官人,湘兰这厢有礼了。” 刚才的表演已经将气氛哄热,宾客们争先恐后地回礼。 “湘兰姑娘不必多礼。” “小生这厢有礼了。” “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 众多声音之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显得格外流氓。 杨明循声望去,是一个头发全白的花甲老头。 他记得这个人刚才给他递过名帖,写的是翰林学士王麟。 决定参加制科后,他仔细研究过制科三关的程序,尤其是第二关与阁试有直接关联的翰林院。 翰林院全称是翰林学士院,有时也简称翰林院或 学士院。 在大兴,翰林学士算得上是文人巅峰荣耀,仅次于宰相。 而想当宰相,有一个不成文的要求,便是要出任过翰林学士。 翰林学士虽没有实权,但地位极其清贵,也没有定员,除去在外兼职的,专职的翰林学士一般就是三人左右。 王麟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算起来,整个画舫上论身份高低,除了宋宏,就要数这位王麟大学士了。 是以,他用为夫自称,如此明目张胆的调戏,却无人敢唾骂他。 哦不是,唐卓君骂了:“老不修,不要脸!” 她一脸忿忿不平。 王麟怫然不悦道:“唐家娘子,老夫原配已故,如今是单身汉,湘兰姑娘又有意梳拢嫁人,男未婚女未嫁,郎情妾意,怎么能算是不要脸呢?” “呸,你半只脚都踩进棺材了,还想娶湘兰?你做梦!” 唐卓君拍案而起,义愤填膺。 “不管老夫是十八还是八十,男婚女嫁,天经地义。老夫便是真进了棺材,照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湘兰姑娘同老夫配个冥婚。” 王麟满脸轻蔑道:“倒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武定侯不在京中,你便做这般不男不女的打扮,败坏侯府的 名声。难不成,你还想替湘兰姑娘赎身,带回侯府成磨镜之好?” 老流氓说话针针见血。 “是又如何?” “枉你也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竟连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口?男为阳,女为阴,阴阳调和才是天地至理。磨镜之好,便是违背人伦,不忠不义不孝……” 王麟之乎者也,纲常伦理地教训了她一同。 唐卓君的脸蛋红得滴血,双拳紧握,咬牙切齿,一副要咬人的模样,可眼眶里却盈满了泪水,看着有些可怜。 宾客们倒有些看不下去了。 “哎,听说这唐小娘子竟敢跟武定侯夫人说,要娶湘兰姑娘,结果被夫人训斥了一顿。” “她又不知死活,跑去求圣上。如此悖逆人伦之事,圣上怎么会同意?反倒知会了武定侯府,把她禁足了。” “想来她今日也是偷跑出来的。” “这小娘子怎的那么糊涂,她若是中意湘兰姑娘,倒不如效仿娥皇女英,择一良人,跟湘兰姑娘二女共侍一夫,如此也能长相厮守啊。” 杨明听了几句八卦,忽然有些心虚。 原来那天唐卓君是为了金湘兰的事情在哭。 他随口安慰了一句,怎知唐卓君却 会错意,误以为可以去求皇帝帮忙,反倒把事情闹大了,弄得唐卓君的处境如此尴尬。 “二位都是为了湘兰而来,请给奴家一个面子,听奴家说完可好?” 眼见唐卓君和王麟二人,越说越有火,气氛剑拔弩张,金湘兰等了一个空,匆忙插了句嘴。 “娘子但说无妨。” 王麟极有风度地停了下来,颔首示意让她说话。 “哼。” 唐卓君抹了把眼泪,气鼓鼓地坐下了。 金湘兰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这么多年,唐卓君对她情深义重,她也颇有感触。 只是她入了这画舫,便身不由己。 画舫的主人不会允许她嫁一个女子。 而她也不愿意,唐卓君这等贵女,为她担上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恶名。 早知如此,前些日子就该打发她去别处,等木已成舟再知会她一声也就罢了。 金湘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