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下,是一张画框装裱着的画像。 简洁朴素的黑白线条勾勒出一张和蔼可亲的妇人面容。 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写实、传神的画风,一时间竟被镇住了。 秦献忠惊得站了起来,两个字哽在喉间,嘴唇蠕动,却又有些近乡情怯,不敢相认。 秦家长子秦晖表情有些迟疑。 宋宏眉头紧皱,怒火中烧。 杨明此时搬出这画像,必有深意。 画中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这厮胆大包天,竟敢搬出死人来震慑他! 唯有杨光耀端详了几眼,没有认出是谁,反而觉得这黑白画像阴恻恻有些吓人。顿时喜上眉梢,大喝道:“你拿这鬼东西出来是想吓唬谁?” “砰!” 秦献忠怒极拍案。 秦晖打了个激灵,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怒目而视道:“放肆!你骂谁是鬼东西?!” 杨光耀一哆嗦,深感不妙。 杨明将画像高高举起,悲声道:“此乃老夫人遗像!” “老夫人待草民如至亲,昨夜托梦,让草民为她做一张遗像,以供后人瞻仰。” “草民手持画像,如老夫人亲临,因而不能向殿下行礼,还请殿下见谅!” 杨光耀呆若木鸡。 宋宏的脸色很难看。 死者为大! 纵然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不能跟一个死人计较。 否则必会被人唾骂他私德有亏! 况且,这画中人是秦相之母。 若是他表现出不敬的态度,秦相又会如何看待他? 看来今日,杨明是有备而来! 秦家诸子恍然大悟。 秦献忠入京多年未曾返乡,秦老夫人也只去过京城几次。 他们对老夫人几乎没什么印象,所以才没认出来。 不过这显然是一个表孝心的好机会。 庶长子秦晃当即跪地磕头,哭嚎道:“祖母啊!祖母!孙儿还未能在您膝下尽孝,您怎么就去了啊!” 其余三子亦是不甘落后,纷纷向画像跪拜悼念。 宋宏也当机立断,站起来躬身行礼。 秦献忠缓步走了过来,抬头看着画像,语气平淡地问道:“老夫人去世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吗?” “不是。” 杨明斟酌着言辞道:“老夫人弥留之际,已是油尽灯枯,神情憔悴,头发花白。但遗像是留给后人瞻仰的,故而草民略加修饰了一番。” “画得,很好。” 和他娘亲四十多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秦献忠记忆中的母亲,便是长这副样子。 他淡淡道:“把遗像放下,去账房领赏吧。” 一句话,便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将杨明和秦家的关系彻底割裂开了。 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外人,一个想要攀附秦府的儒生。 杨明心中愠怒,敛眸道:“此画尚未完成,相爷能否让小人画完遗像再走?” 这画像已经如此逼真,接近完美,竟然还没完成? 秦晖急于表现孝心,连忙道:“爹,此画既然未尽全功,还是让他画完再走吧。” 秦晃也表态道:“是 啊爹,若是不能画得尽善尽美,祖母泉下有知,必会遗憾的。” 秦献忠不置可否,冷冷地看了杨明一眼,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杨明松了口气。 画像当然已经画完了。 可这个节骨眼上,只要他一放下画像,就得给宋宏磕头。 他才不干! 先拖延几个时辰,等天黑了再脱身。 宋宏也知道,有秦老夫人的画像护身,今日,他是动不了杨明了。 但被杨明摆了一道,他心里很不痛快,故意问道:“秦相,秦娘子何在?本宫多日未见,甚是想念。” 然而话刚说出口,他便意识到有些不妥。 秦献忠刚刚丧母,他就在这肖想人家女儿,也未免太不知廉耻了。 他又急忙改口道:“听闻老夫人慈祥温厚,犹如菩萨低眉,本宫一直遗憾未能得见真容,故而想向秦娘子请教。” 这话怎么说都奇怪。 要想知道老夫人长什么样,遗像就摆在那里。 要想知道老夫人为人如何,亲儿子近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 宋宏越抹越黑,索性低头道:“舟车劳顿,本宫有些语无伦次,还请秦相原谅。” 秦献忠面无表情:“无妨,有劳殿下护送了,殿下不妨稍事休息。稍后,老夫自会让小女觐见殿下。” 杨明还想听几句,秦晃却凑上来,殷勤地问道:“府里还有不少厢房,你想在何处作画?” 杨明思索道:“若能去灵堂,瞻仰老夫人的遗容,自是最好。” “行,我带你过去 。” 杨明转身离去。 秦献忠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路上,秦晃表现得十分热情:“还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呢?” “杨明见过二公子。” 杨明打量着他的表情。 秦晃听到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好像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看来他对秦杨两家的恩怨,一无所知。 这倒有些奇怪了。 秦献忠妻妾成群,儿子也有八九个。 不过排得上名号的,只有两个嫡子,两个庶子。 嫡长子秦晖,今年二十八,状元及第,在中书省门下任职。 嫡次子秦曙,今年二十岁,也考取了功名,在户部任职。 庶长子秦晃,比杨明同龄,听说比较不学无术,至今还是白身,整日游手好闲。 他的同胞弟弟秦昂,年纪尚小,不过看着也不大聪明。 他们二人的母亲雷氏出身显贵。 秦晃的外祖父是上一任宰相,几个舅父也个个都是朝中重臣。 秦献忠能有今时今日的权势,离不开岳家的鼎力支持。 所以秦晃在秦家的地位不比秦晖低多少。 为什么秦舒雅知道杨家的事情,他却不知道? 既然他不知道,就好办了。 杨明心里打着鬼主意,一路上曲意奉承。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