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听到这番话毫不意外。明华章修饰的天花乱坠,但夫人轻而易举就推出来,这一出定是大房看到李家回春,有心攀附,所以送明华裳去德业观修行,想借着安定公主的名义讨好太子、相王。没想到明华裳实在太废,受不了道观的苦,吵吵闹闹要回家,明华章便只能编个在家修道的名义,带她回来。 霎间夫人看明华裳的目光充满了然,明华裳有口难言,只能保持微笑。 很好,这个理由非常符合她好吃懒做的废物形象,想来以后她不用再费口舌解释了。 镇国公听到这话却很高兴,他原本就不同意送明华裳走,是她自己吵着闹着非要出去。如今她想通了再好不过,镇国公这辈子已没什么野心奢望,只要儿女都在身边,就够了。 镇国公高高兴兴说:“行了,你们在外面站了一天,嘴都干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走,我们回府!” 明华裳暗暗松了口气,明华章已经让人将先前搁浅的马车拉过来,送她上车,然后轻轻一跃翻身上马,护送着浩浩荡荡的公府队伍往长兴坊走去。 朱雀大街对面,苏行止远远望着明家。苏雨霁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皇族,被皇家逶迤数里的仪仗深深震撼。她正要和兄长慨 叹皇家的排场,回头却发现苏行止盯着另外一边,视线良久不动。 苏雨霁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看到一群簪缨仕女施施然上车,飘带香风,奴仆如云。虽然脚下踩着同一片土地,她们却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在那团迤云中,苏雨霁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少年站在马车前,正在扶一个少女上车。 苏雨霁很快辨认出来,是镇国公府明家。 并不是她认得人,而是明华章的身形实在出挑,隔着五十余丈的朱雀天街都能一眼认出。 而他护送的那个少女,不用想,必然是镇国公府出名的龙凤胎祥瑞,唯一的公府小姐明华裳了。 苏雨霁心里有些别扭,忍不住问:“阿兄,你在看什么?” 苏行止回神,淡淡摇头:“没什么。” 苏雨霁不信,紧盯着他的表情,问:“你似乎很关注明家的那对龙凤胎?为什么?” 苏行止心中一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压下,轻飘飘道:“哪有。院子刚租赁下来,还有许多东西要置办,走吧,我们去西市看看。” 苏雨霁看着他,相伴多年,她对他的小习惯再熟悉不过,苏雨霁立刻感觉到他在说谎。 为什么呢?是因为明华章,还是明华裳? 苏雨霁望着苏行止对她伸出来的手,最终还是握住,选择无条件信他。 自从祖母死后,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从太原辗转来到长安,苏行止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苏母身体不好,生下苏雨霁后留了病根,缠绵病榻,在她四岁那年死了。父亲也去得早,这些年家里只有祖母和他们兄妹。而祖母年迈,苏雨霁记忆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苏行止带着她。 他牵着她走在乡间田埂上,巡逻完田地后,他会像今日这样握着她的手,带她回家。 父亲死后,家中所有事务都落到苏行止身上,他要照顾祖母,和佃农交涉,处理苏家的田务,其余时间还要读书习字,照顾苏雨霁。苏雨霁小的时候,甚至连头发都是苏行止帮她扎的。 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哪怕进入玄枭卫也从未分开过。苏雨霁相信苏行止不会骗她,他不说,定然有自己的道理。 苏雨霁不再追问,等进入西市,看到琳琅满目的货物,她的注意力立刻转移走了。 她熟练地货比家,和摊贩讲价。这种事苏行止任由苏雨霁安排,他站在旁边,看着她分文不让、凶巴巴的一面,眉眼变得柔和,又控制不住地心生愧疚。 她本该像今日街对面那些高门仕女一样,此生永远不必为银钱发愁。他几次忍不住想告诉她真相,但想起祖母临终前的交代,只能生生忍下。 若他再争气一点,有了官职,就可以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苏行止正在失神,忽然眉眼一凛,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注视。 有人在跟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