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章从未考虑过成婚,他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但能感受到明华裳的痛苦茫然。他不知道从小并不亲近的妹妹是这样想他的,他也不知道,看起来活泼爱笑、热爱生活的明华裳,心里积压了这么多悲观情绪。 是他疏忽了。她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镇国公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在他身上,他理应多照料明华裳的。他只是顾着让她衣食无忧,却忘了关心她的内心世界。 她感情丰沛,善良诚恳,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不应该被扼杀。他曾打定主意不让她进入玄枭卫,现在想想,他和那些强逼她嫁人的长辈有什么区别? 都是自以为是地对她好。 明华章慢慢走近,拍了拍明华裳的肩膀,说:“不愿意就算了,父亲那边我会和他说。你还小,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就够了。” 明华裳来这里前最好的期望也不过是明华章愿意带她去看命案现场,没想到他竟然支持明华裳不想嫁人。 这种话,就算是从小陪她长大的丫鬟都理解不了,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害羞。 这些天祖母给她张罗婚事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明华裳几乎都能预料到,等时局平稳些后,祖母会带着她和堂姐妹出门“踏青”,只要相看 到门第差不多的郎君,就会高高兴兴替她订婚。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为她好,只有明华章会和她说,不愿意就算了。 无需给出理由,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明华裳怔了下,随即涌上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兄长……” “没事的。” 明华章只是握了握她的肩膀就收回手,姿态光明磊落,止乎礼义,说,“去换衣服吧,要颜色暗一点的,我带你去隗家。” “好!”明华裳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她何其幸运,能有这样一位兄长,可惜,他终究不是她的亲兄长。 明华裳想到伙伴,忙提醒道:“二兄,还有江陵和任遥。” 明华章皱眉:“他们?现在已经宵禁,带他们出来要废很多周折。反正他们两人也没什么用处,没必要通知他们了。” “不行!”明华裳坚持道,“我们是一个队伍,不能随便抛下谁。我自己去查现场却不叫他们,这种话我开不了口。” 明华章没言语,明华裳也知道这种要求是添麻烦,她拉住明华章的手腕,耍赖道:“兄长……” 明华章实在拿她没办法,无奈道:“好,你去准备吧。江陵和任遥的事,我来安排。” 明华裳如愿以偿,高兴应是,蹦蹦跳跳走了。大唐女子骑马是常事,明华裳虽然不爱运动,但也置备了许多套窄袖修身的胡服。她挑了身墨紫色的,用最快的速度穿好,然后将自己的床铺伪装成睡觉状,没惊动丫鬟,悄悄出门。 夜色浓郁,凉风习习,执金吾披甲执矛在街上巡逻,铿锵的脚步声和着悠远的塔刹铃铎声,形成了神都夜晚特有的声息。 明华裳躲在街角,明华章站在她身边,后方跟着好几个一身黑衣、面具遮脸的护卫,沉默的像要融入阴影中。 巡夜的执金吾刚刚从路口走过,对面暗巷里便飞快跑来一伙人。江陵猫着腰跑过来,还不等诉苦,就一眼瞥见明华裳身后那道修长挺拔的影子。 江陵脸上的表情狠狠愣住了,他客套地对明华章笑了笑,然后拉着明华裳到僻静处,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他怎么来了?” 江陵澡都洗完了,正打算上床睡觉,突然在枕头边发现一张纸条,约他在后门见。要不是上面署名“明”,江陵真不想理会。 明华裳也压低声音说:“大晚上还打扰你们,是我不好。但我发现了新线索,想趁夜探访杀人现场。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今夜就能抓住凶手!” “真的?” “真的。”明华裳说,“以我们的能耐混不到隗府里,我就叫来二兄帮忙。再等等任遥,人齐了我们就出发。” 江陵听到案件终于要水落石出,心里长松一口气,连大晚上被明华裳从床上挖起来也不计较了。他开玩笑道:“明华裳,我对你比对我爹都尽心。天底下恐怕唯有你邀约,能让我不顾夜深出门了。” 两个纨绔很容易倾盖如故,这几天江陵和明华裳已经很熟悉了。她也笑了,不以为意地打趣:“快得了 吧, 你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你的宝贝, 我算什么?” 他们俩人互相挖苦嘲笑,两人都没有男女方面的绮念,而明华章看着明华裳和江陵靠那么近,终于忍无可忍:“二娘。” 明华裳赶紧回头:“怎么了?” “另一个人来了。”明华章随意说着话,手不动声色握住明华裳,将她拉到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