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霁听到身后人喊她小姐,简直莫名其妙。她警惕地盯着来人,问:“你是谁?” 来者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子,她慈眉善目,面容沧桑,身上满是岁月痕迹。她看到苏雨霁老泪纵横,哀恸道:“夫人,老奴幸不辱命,终于找到小姐了,您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苏雨霁本来是不想搭理这个人的,街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对着她哭,怕不是骗子吧?然而,这个妇人嘴里却提到了“夫人”。 苏雨霁本来都要走了,听到这个词,忍不住停下脚步。 苏母在她四岁时就病逝了,她印象中的母亲总是虚弱冷漠,躺在药味沉沉的屋里,冷冰冰看着她,苏雨霁有时候甚至觉得,苏母恨她。 可是,为什么呢? 年幼的苏雨霁不懂,直到苏母去世,娘家人来奔丧时偷偷议论,苏雨霁才从姨母们的抱怨中得知,原来她不是苏母亲生的女儿,她是祖母从路上捡来的。 自此之后,苏雨霁就变得格外懂事,她害怕祖母改变心意不要她了,害怕父亲为了赚回这些年的本钱将她发卖,她唯有让自己事事要强,或许她做得好,祖母就不会后悔捡回她。 幸好有苏行止,他从小拉扯着她长大,在她的生命里似兄似父又似母。苏父死后,苏行止成了当家人,一如既往对她好。苏雨霁这才慢慢放下心,不再担惊受怕,患得患失。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不再惦记自己的亲生家人。一对抛弃了她的父母,有什么可找的呢?苏家才是她的家。 但今日,突然有人对她说,她的母亲这些年一直在找她。苏雨霁理智上知道不该轻信,但对母爱的渴望像藤蔓一样将她牢牢攫住,心里忍不住生出妄想。 或许,她也有自己的家,她的父母并没有将她抛弃,只是发生了某些意外,让他们天各一方? 苏雨霁没忍住转身,自以为不露痕迹地审视那个仆妇,问:“你是何人?为何认识我?” 仆妇用力擦干眼泪,又哭又笑道:“老奴乃是镇国公夫人王氏的心腹旧仆,十七年前,夫人在郊外终南山临产,产后血崩昏迷。那时老奴忙着照顾夫人,无暇分神,小郎君、小娘子由夫人的奶娘苏嬷嬷一手照看。谁能想到,苏嬷嬷竟生出歹毒心思,将小姐您和她的孙女调换了。” 苏雨霁听到祖母的名字时,心狠狠跳了跳,整个人如坠梦中:“什么?” “小姐的祖母苏氏曾在镇国公夫人王氏身边伺候,小姐应当知道吧?那您可曾知道,那一年她的儿媳也在长安替王夫人打理商铺,差不多同期生下一个女孩。苏家在铺子攒下再多家底,也比不过公府泼天富贵,那老妪便心生歹念,铤而走险,趁着山庄里乱成一团,她将自己的孙女抱到山庄,顶替了小姐的身份,她则抱着小姐赶紧回乡,对外称小姐是苏家人。如此偷梁换柱,便将公府小姐和农门莠草调换了。” 苏雨霁听着这些话,完全呆滞了。她想到苏母对她莫名的恨意,想到祖母看她时复杂的眼神,突 然觉得以前她想不通的事, 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可苏雨霁还是没有完全相信面前仆妇的话, 若她是被调换的,此刻寻过来的该是她的血脉亲人,为何会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仆妇?谁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 苏雨霁怀疑道:“这么隐秘的事,镇国公府都没发现,你为何得知?” 仆妇愤愤道:“如何没发现过?镇国公好几次怀疑龙凤胎的真假,垂拱三年、天授二年屡次去苏家询问真相,苏嬷嬷偷偷见了镇国公,巧言令色将国公蒙骗过去,后来,那对龙凤胎渐渐长大,镇国公十分宠爱唯一的女儿,不愿意怀疑她是假的,渐渐才不再追究此事。唯有老奴心疼夫人难产而死,死后血脉还被人调换了,这些年老奴不断寻找真相,终于找到小姐。小姐,你本是金尊玉贵的公府千金,象征祥瑞的龙凤胎美名,本该是你的呀!如今竟被她一个农门女子代替,老奴仅是想想,都替小姐和夫人痛心。” 苏雨霁脑子里嗡嗡的,原来她只有三分信,仆妇说出垂拱三年、天授二年后,她心中天平剧烈摇摆,三分信变成了五分。 她七岁时,确实曾在苏家撞到一个男子,那个男人衣着普通,周身上下却有种说不出的贵气。当时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非常奇怪,后来苏雨霁询问祖母男人是谁,祖母却大吃一惊,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岔开了。 最后苏雨霁都不知道男人的身份,直到前两天,她在街上撞到镇国公带着明华章、明华裳回家,她恍然惊觉,原来七岁那年撞到的男人,竟然是镇国公。 堂堂镇国公,为何会出现在太原城外名不见经传的小乡村?国公来了是好事,祖母为什么要遮掩? 苏雨霁不曾细想的事,如今忽然以一种格外惨烈的姿态,剖开在她面前。原来,祖母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