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娘引着明华章进屋,有些拘谨地收起房间里的衣服:“我们家乱,让您见笑了。大人,您先坐,我去给您烧茶。” “大娘,不必麻烦了。”明华章拦住徐大娘的动作,说,“我此次来只是问些旧事,您无须紧张,只当我是个寻常客人就好。大娘,您是何时离开长安的?” 徐大娘战战兢兢坐到明华章对面的圆凳上,闻言,双眼微微放空:“有些年份了。自从主家换了新当家,遣散我们这些老奴后,我就再也没去过长安了。好像有四年了吧。” 四年?明华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严肃起来。这个时间很敏感,正是卢渡父母出意外的时候,也是凶手停止作案的时候。明华章问:“新当家可是卢渡?” 徐大娘点头:“正是,我们都叫他大郎君。可惜大郎君和主君关系不好,常年住在他外祖家,我们这些老奴和他也不熟悉。等他当家后,第一件事就是遣散我们。” 明华章问道:“他外祖家是……” “夫人姓郑,就是郑家的宅子。”徐大娘说,“卢大郎君小时候是在郑家老宅长大的,后来女皇当政,很多世家都被清算,郑家为了避灾就举族搬回荥阳,夫人因为嫁在长安,就留下了。之后夫人越来越信佛,就将郑宅捐献给佛祖,好给后代积福。” 明华章忙问:“卢夫人捐献的佛寺,可是青山寺?” 徐大娘使劲想了想,点头:“好像是。” 青山寺正是普渡寺的前身,卢渡和青山寺还有这层渊源,难怪他会长住青山寺。明华章问:“卢渡为何和他父亲关系不好?” 徐大娘叹了声,道:“都说冤家冤家,父母生出什么孩子没得选,儿女有什么父母也没得选,天底下有几对父子相处的好?其实早些年大郎君和主君关系还行,但从大郎君十二三岁时,他们父子一下子就不对付了。” 徐大娘将一切变化都归为儿女是前世的债,但明华章却觉得,世上没有突然恶化的关系,更没有突然决裂的父子。明华章问道:“卢渡十二三岁时,发生了什么吗?” 徐大娘想了想,疑惑道:“也没有啊。兴许是大郎君长大了,少年人心思敏感,看到小娘子受主君宠爱,他吃醋了吧。” 明华章微微挑眉,一个十二三的少年,会吃妹妹的醋?明华章作为一个有妹妹的人,无法认同这种解释。他不动声色打量着徐大娘的表情,问:“你说的小娘子是谁?” “是主君和夫人的二女儿,只比大郎君小一岁。”徐大娘絮叨道,“其实大郎君前头还有一个姐姐,但养到十岁死了,主君十分伤心,所以对二娘子十分宝贝。他从没抱过大郎君,但对二娘子却如珠似玉,二娘子基本是在主君怀里长大的。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大,主君却如此区别对待,兴许大郎君就是这样心生不平衡,长大后才和父亲疏远了吧。” 卢家的情形基本是镇国公府的翻版,明华章自认很能理解卢渡的心情和处境,因此他才愈发确定,卢渡十三岁时和父亲 决裂绝对另有隐情。明华章不置可否,问:“但听说卢家的小女儿早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大娘听到这里再次叹气:“主君包揽了小娘子所有起居,连衣服都是主君帮她挑,我们这些仆人其实接触不到小娘子。但那么小一个姑娘突然死了,谁看了不心疼?她死的时候,好像才十四岁吧。” 明华章听到十四岁,心中一凛。明华裳画像时,说凶手偏好温顺、幼态、年纪在十四到十六的少女,不正好符合卢家小女儿吗?明华章想了想,谨慎问:“卢小娘子是怎么死的?” 徐大娘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道:“病死的。” 明华章眉梢轻抬,看起来并不相信:“病死?徐大娘,我并非怀疑你,只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若你知道什么,还望和我直言,我才能替死者沉冤昭雪。” 徐大娘深深叹气,眼角的褶子耷拉下来,道:“我也不清楚,只听在主院伺候的丫鬟说小娘子死得不清白,但她们都被发卖了,之后小娘子匆匆下葬,主君说是病死,我们还怎么问?反倒是大郎君,听到小娘子死后立马从佛寺赶回来,非要闹着开棺,和主君大吵一架。在那之后,他们父子连话都不说了。” 明华章眉心拧起,眸光沉肃,问:“女儿莫名其妙死了,卢夫人怎么说?” “夫人一心礼佛,早就不太管家里事了。”徐大娘说,“卢宅里的事,基本都是主君说了算。” 一个连女儿衣服都一手包办的父亲,一个无动于衷的母亲,明华章直觉这个家庭不对劲。他问:“他们夫妻的死,你知道多少?” · 清禅寺内,明华裳走入禅房,好奇地左右张望。卢渡轻车熟路去里面取茶,声音穿过木架传过来,模模糊糊不太真切:“你喜欢喝什么茶?” 明华裳已找了个蒲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