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便觉得浑身不舒服,但既然先生不愿主动开口,他就不好问什么。 吴鸢望向桌上那副春联,拿回一张仔细观摩,抬头问道:“先生,这幅对联是谁写的?这个人很有意思啊。” 崔瀺打了个哈欠,换了个更慵懒舒服的姿势缩在椅子里,“暂时还是名叫宋集薪吧,不过估计过几年,会改回宗人府档案上那个被划掉的老名字,宋睦。” 吴鸢立即觉得这张轻飘飘的对联很烫手。 他忍不住问道:“先生要这春联做什么?” 崔瀺笑道:“给你那位宝贝师兄长长见识,省得经常说我是仗着年纪大,才能字写得比他好,现在好了,这副春联是他的同胞兄弟写的,我不信他还能找到什么借口。” 吴鸢想了想,忍住笑意,轻声道:“比如宋集薪在乡野之地,整天没事做,光顾着练字,所以勤能补拙,所以写出来的字就好一些?” 崔瀺一脸惊讶,“这也行?” 吴鸢笑着点头,“小师兄做得出来。” 崔瀺摇头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打得少了,规矩从来棍棒出啊。” 吴鸢把那张春联放回桌上,随意说道:“先生你的先生,一定规矩很重。” 吴鸢一直不知道自家先生师承何处,甚至连大致文脉流传都不清楚。恐怕整个大骊,晓得此事的人物,屈指可数。 崔瀺突然微微坐直身体,“错喽,先生教我,就跟我教你们差不多,一样的,所以我的先生,才教出我这么个学生,数典忘祖,做人忘本,嗯,还有欺师灭祖。” 吴鸢以为自己听错了。 崔瀺淡然道:“你没有听错。” 崔瀺伸了个懒腰,“我求学之时,还没有现在这般激进,只敢提出‘学问事功,两者兼备’之议,先生就赏了我‘世风日下罪魁祸首’八个大字。” 崔瀺越来越坐正身体,直视着对面自己学生的眼睛,“你知道最可气的地方,是什么吗?是我这位先生,不等我说完议题,就打断了我,一向以治学严谨著称于世的先生,甚至不愿意为这个问题多想一天,一个时辰,一炷香,都没有,就直接丢给我那八个字。我有个师弟,每次跟先生询问经典疑难,先生必然次次如长考一般,悉心教导,唯恐出现丝毫偏差,其中一次,你知道我家先生想了多久,才给出他的答案吗?” 崔瀺伸出一根手指。 吴鸢尽可能往多了去想,试探性说道:“一个月?” 这一刻,以清秀少年面貌现世的大骊国师,脸色古怪至极,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十年。” 吴鸢咽了咽口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崔瀺重重呼出一口气,自嘲道:“故人故事故纸堆,都无所谓了。何况不无所谓,又能如何呢?” 崔瀺站起身,收起那股罕见的复杂情绪,对吴鸢说道:“今天让你来这里,是要你见一个人,我先忙点事情,你去门口等着。” 吴鸢如获大赦,起身离开。 崔瀺走到那个容貌精致的痴呆少年身边,蹲下身后,揉着下巴,像是在寻找瑕疵。 暮色中,吴鸢带着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走入大堂,崔瀺这才站起身,对他们两人说道:“自己人,随便坐。” 那人落座后,轻轻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英俊却病态苍白的脸庞,整个人精神气极其糟糕,像是身负重伤,咳嗽不断,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吴鸢脸色凝重:“观湖书院崔明皇?!” 然后吴鸢迅速望向自家先生。 崔瀺,崔明皇。大骊国师,观湖书院。 难道? 吴鸢头皮发麻,心头震动,开始担心自家能否活着离开这座宅子了。 先生杀人,口头禅是按规矩办事。 但问题是大骊王朝的练气士,几乎没有谁能够理解先生的规矩。 就算是吴鸢这种嫡传弟子,也从来不敢认为自己真正了解先生的心思。 崔瀺搬了条椅子到木讷少年身边,背对着吴鸢和崔明皇,笑道:“不用紧张,一位是我难得欣赏的家族子弟,一位是有望继承我衣钵的得意门生,所以你们两个不用猜来猜去,可以把事情往好处想。” 吴鸢壮起胆子,问道:“先生出自崔氏?” 崔瀺没理睬。 崔明皇苦笑道:“师伯祖早就被崔家逐出宗族,还下令生不同祖堂,死不共坟山。” 吴鸢脸色阴晴不定。 始终没有回头的崔瀺笑着说道:“放心,这些腌臜往事,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一开始就知道的。对了,崔明皇,吴鸢接下来任何问题,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鸢灵犀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