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景和薛明渊二人,是神魔之战后,那古战场上萦绕不散的混沌之气所诞生的产物,二人天生神魔双性,能被薛沉景身上魔性吸引而来的妖魔都不是良善之辈。
魔物是这世上最欺软怕硬的生物,它们朝拜比自己强者,吞噬比自己弱者,能给予他的除了贪嗔痴等恶欲,又哪里能有他所期待的东西。
哥哥爱世人,偏不爱他,只有妖魔愿意奔赴他而来,却只会将他拽入更堕落的深渊。他陷在这样的囹圄之中,找不到出路。
虞意从剑身上照见魔影深处薛沉景那一双渴求的眼,有那么一瞬间,确实对他生出了一些怜悯。
不得不说,薛沉景可真是太符合当中那些等待被救赎的反派人设了。
但她却不是那种能够义无反顾跳下泥潭去拯救他的人。
或许在《穿书后我和反派HE了》这本书里的她,是这样一个会义无反顾救赎他的女主角,所以他们最终才能HE。
但虞意到底不是纸面上任由文字摆弄的角色,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顾虑,有自己的喜好和坚持的原则,只为自己而活,而并非为拯救谁而存在。
穿入这个世界之前,虞意在现实里生活的十九年,从父母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你要爱别人,先得爱自己。
这么说或许有些自私,但虞意心中一直是这样认同的。
她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喜欢自由安乐,没有多么高尚的情操和救赎欲,她只会在可以确保自身安然的情况下,才愿意对别人施以援手。
虞意现在看到了薛明渊一遍又一遍剖离薛沉景时的痛苦,又怎么敢主动踏进泥沼里,交付自己的真心去洗涤他身上的恶?结局或许能像是书本上一样美好,但在过程当中必不可能毫发无伤。
拜该死的系统所赐,她已经被薛沉景黏上了,即便身不由己地淌入这片浑水里,她也不想让自己成为痛苦牺牲的那一方。
虞意剑刃偏转,剑身上便再也照不见薛沉景的模样,山崖另一侧的魔影还在肆虐,和之前每一个朔月之夜差不多。待到天将明,薛沉景又一次在天亮之前不甘地消散,徒留下一地狰狞的抓痕。
薛明渊疲惫地靠坐在松树上,望着东方,直到朝阳的金光穿透云雾,斜射到这一处山崖来,笼罩在他身上。
他在阳光中静坐片刻,站起身,如往常一样往山下行去。
虞意在石头上刻数计日,又在这处传承剑境中呆了一年,她学会了逐春八剑,最后一剑时,明昭君却对她摇了摇头,说道:“就到这里吧,你学不会第九剑了。”
“为何?”虞意不解,她不认为自己有哪里欠缺的。
明昭君道:“逐春第九剑,为怜世之心。”
虞意沉默,这么说来,她确实学不会第九剑了,她怜己终胜过怜世,是不会为了世人而牺牲自己的。
她偏头往山崖另一侧望去一眼,问道:“他学会了吗?”
明昭君的目光随她一同看过去,这一缕神念留守大青山剑境只为传承明昭君的剑道,一直以来对于无关剑道的问题都会无视,就连丹顶鹤跟随在她身边撒娇时,也换不来她一个眼神。
但此时,明昭君的眼中却露出了深刻的遗憾,罕见地回答了她的疑问,摇头道:“没有,他败给了自己的心魔。”
薛明渊有怜世之心,为了世间安宁,不惜一遍又一遍地以心剑自伤,剖离身上的魔性,以此来压制薛沉景的力量,但最终却还是败了。
明昭君停顿了许久,惋惜地叹息道:“他心软了。”
虞意站在警示的石碑外,从始至终都未曾越过这座石碑,去到山崖另一侧。
她轻轻抬了睫,眼神如涟
漪轻轻波动,最后看了一眼那一株斜生的松树和松树下纵横的抓痕,眼前浮出薛明渊倚靠在松树旁,独自等待太阳升起的模样。
那时候,他兴许已经预料到,未来的某一天,他可能再也等不到太阳升起。
虞意收回目光,用力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郑重地朝明昭君行了一个拜礼。
山崖,松柏,刻满文字的岩石,都在她眼中淡化消失,丹顶鹤从明昭君身边飞离,展开翅膀朝虞意飞来。
它翅羽再次开始燃烧,火舌很快舔舐干净丹顶鹤的身形,最终只剩下一片火红的翎羽。
翎羽落至虞意眉间,烫得她意识一阵模糊。
纯焱阁器楼内,虞意倏地睁眼,乌黑的眼瞳映照出漂浮在眉心上空的火红翎羽,翎羽在她眼前燃烧成一团炙热的火,焰心生出一只鸟影,影子越来越大,冲破火焰,展翅飞出。
它有着丹顶鹤的外形,翅尾却生出了绯红的翎羽,流焰缀在它尾后,宛如浴火重生的凤凰,遁入器炉内悬空的长剑中。
“彤鹤?”虞意眉心那道白痕两侧,亦又生出两道形如翅羽的剑纹,与剑灵心意相通,她盘膝结印,灵力运转周身,定了定神,才站起身开炉取剑,唤道:“剑来。”
器炉内悬空的长剑立时化作一道流光射入她手中,虞意抬手,一把稳稳握住长剑,反手挽了一串漂亮的剑花。
她眯眼望向头顶结界,扬手一剑挥出,剑刃划出呼啸的破空声,